第24章 供销社里的临时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1976年。

    林家声离开双代店已经将近一年了，这一年中，他渐渐地习惯了农村的劳动，从中感受着生活的乐趣。

    没想到这个时候，林家声的生活突然有了转机。

    林家声在双代店上班，是因为王忠东的帮忙，这一次，又是王忠东帮了大忙。公社供销社缺人，想各大队招一些临时工，王忠东得到消息后，首先想到了林家声，第一时间到了他家。尽管是临时工，竞争也非常激烈。不是谁想去就能过去的。一家人又欢喜得很。林家声说：“不知道去那儿干什么？”对于公社供销社，林家声还存有敬畏之心。

    “到那边不管干什么，都比呆在家里强。”王忠东说。

    “问这么多干嘛，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林福贵也跟着说。

    去公社供销社上班，需要大队推荐，林家声的双代店工作是徐双年拿掉的，现在王忠东又推荐他，徐双年不好再反对，就这样，林家声去了公社供销社。

    以前在双代店上班，林家声也跟供销社有所接触，只不过现在去上班，感觉不一样。以前是供销社的下属部门，现在是临时工。在林家声的印象中，那些人都有些傲气，见人爱理不理的，好像在供销社上班，是件多么了不起的事。也难怪，那个时候计划经济时代，无论是生活资料还是生产资料都紧缺，别人搞不到的东西，供销社内部的人能搞到。许多人削尖脑袋往供销社调。像老师干得特别优秀的，调过去不过当个售货员。所以林家声去公社供销社，其轰动效应不亚于当年他干双代店员。

    “别看你是个临时工，有机会也能正式调过去，好好干，机会都是给有准备的人。” 王忠东说。

    王忠东要带林家声去公社供销社认认门。这不是平时林家声到供销社给双代店进货，而是带他直接找供销社主任。主任叫周远成，是王忠东的老伙计，以前也在大队干过主任，后来凑巧有个机会，去了县里供销社，之后从县供销社调到码头公社供销社当主任，去年才调到吕梁来。周远成人很豪爽，说王忠东极力推荐，肯定错不了，供销社会重点安排的。

    中午，周远成留下王忠东，让食堂留个单间，又让老袁师傅准备几个小菜，陪王忠东喝几杯，把林家声也留下来了。

    这样的待遇，一般临时工想也不敢想。

    吃完饭王忠东要去结账，林家声也抢着要去。周远成拦住他们说：“这是供销社，还要你们请客呀？”王忠东说：“知道是你的地盘，那也得付钱呀。”周远成说：“到了这儿要你掏钱，不是打我的脸吗？这里是我的地盘，我的地盘我做主。以后去圣窝大队是你的地盘，你再请我吧。”

    话说到这程度，王忠东也不再坚持，由他去了。

    离开食堂，王忠东就回圣窝大队了。周远成把林家声带到自己办公室，又叫来一个副主任，名叫吴剑波，看起来也就比林家声稍微大上几岁。真是想不到，年纪轻轻的就当上了副主任。林家声当过双代店员，以前公社供销社的领导全都认识，这个吴剑波没见过，估计是后调来的。周远成说：“小吴，这是林家声，刚过来的，以前在双代店干过，给他安排个工作。”吴剑波笑咪咪的，连声说“好”。周远成说：“那你们出去吧。”吴剑波恭敬地退了出来。

    “吴主任，不知我具体做什么工作？”林家声问道。

    “这批招了不少人，要统一安排。”吴剑波说，“你是周主任的亲戚？”林家声摇了摇头。吴剑波又说：“你在县供销社有亲戚？”林家声仍然摇了摇头。吴剑波说：“那你怎么过来的？”

    “我们大队推荐的。”林家声说。

    吴剑波点点头，刚才笑咪咪的脸上，立马结了一层冰，林家声见状也不吱声了。他有些后悔，意识到说错了话。干嘛说得那么清楚？说得含糊些，让吴剑波搞不明白，看不透他，也就不至于瞧不起他了。他是王主任推荐的，要不要说王主任跟周主任关系好？还是算了吧，说出来适得其反，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告诉对方，他没有什么后台吗？

    “你以前在双代店工作过？”吴剑波问道。林家声“嗯”了一声。吴剑波又问一句：“后来怎么不干了？”

    “啊——”这回林家声没急于回答，而是沉吟了一下。不知是吴剑波认为他答过了，还是没耐心等待，没容他再说话，自顾说道：“双代店就一两个人，很自由，在供销社不一样，做任何事情，都要考虑这是个大集体。”

    “我知道，还请吴主任多关照。”林家声说。

    林家声被安排在仓库里，帮助搬运东西。仓库保管员还有些实权，林家声就是个搬运工，没什么油水，更不要说发展空间了。这在供销社实在算不上什么好工作。

    临时工分配工作，都是吴剑波负责的。这种小事情根本不需要周远成操心。宣布过工作，其他几个人都被同事领走了，林家声不知去哪儿，愣愣地站着。吴剑波说：“你怎么还不走？”林家声说：“吴主任，我就……这样直接去仓库？”吴剑波说：“噢……”环顾四周，见一个小伙子经过，叫住他说：“年小尧，你把他带仓库去，交给汤玉娟，就说是给她帮忙的。”那个叫年小尧的欢天喜地地答应着：“好，跟我来吧。”

    林家声紧紧地跟着年小尧。

    “新来的临时工？”年小尧回头问了一句。

    林家声笑了一下。年小尧不屑地瞧了瞧林家声，便不再吱声。两人拐了几个弯，来到一片小院子中，院子里铺着水泥地，不过有些斑驳了。看来水泥地有些年头了。让林家声感到惊奇的是，院子里有棵老桑树，郁郁葱葱的，遮出了一片树荫，在夏日里正好乘凉。

    这儿真是个好地方。林家声心想。

    “汤大姐，给你配了个帮手。”年小尧叫道。林家声正疑惑着，哪儿有人呢，就见一个女子从树后绕出来，打了个哈欠。原来她在树后的躺椅上睡觉，正好被遮挡住了。这个汤大姐以前林家声在双代店来进货时见过，名叫汤玉娟，三十出头，相貌还不错。只是汤玉娟未必对他有印象。汤玉娟看到林家声，高兴地说：“好啊，我这正缺人手呢。”年小尧说：“你以后就跟汤大姐干吧。”特意把“干”字咬得很重，言语中透着猥琐。林家声看出他不怀好意。汤玉娟显然也看出来了，骂了他一句。

    年小尧像是占了便宜似的，笑呵呵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