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前尘往事（三十一）

    第七日，喝了药的村民症状都有所好转。可是，药材已经不够了，只能向镇外救援，水桥镇自然是最近的。萧父派了一位十七八岁、身体硬朗的小伙子向水桥镇官府送信。水桥镇的官人自然推诿，可见死不救，也不是个办法，便把镇内有些名望的人士请来商量，这样，不管救与不救，都是民意使然，自己亦不过是个做事的而已。周政正是被邀请人之一，席上，周政说道：“萧大夫是我多年邻居，他的医术医德俱为上流，若不是找到解救之法，必不可能派人至此。上万条人命在此，不可不救，出了什么事情，用我周某人的脑袋交差即可。”如此，才打消了官人们的最后顾虑，便放权给周政，尽管去购买药材，花费由官府一律报销。只要萧氏医馆里有的全都无偿捐赠出来，这是萧父的意思。只是穷极一镇之力，也才凑足一千余人的用量，还有几千人的缺口，无奈，只能让官长向州府申请，周政自己带着药材先行。

    一千余人分量的药材，足足装了七辆马车。起先无人愿与同往，只有医馆伙计还有那位传话人跟在周政身后，后来以重金相聘，才不情愿地来了四人。到了地方，那四人见到满地疮痍的景象，便远远地跑回去。无奈，只好让传话人先行进镇，找人过来帮忙。

    很快，镇里出来十几号人，领头的正是萧父。萧父自从来了以后，就不曾休息，往往小憩片刻就会接着研究制药，现在看去，神情憔悴，两眼窝馅，完全不似人一样。萧父见是周政过来送药，赶紧上前说道：“周政老弟，怎么是你过来，这里危险，你快走。”周政笑道：“萧老哥来得，独我来不得？况且有萧大哥在，没有研制出解药，必不可能让人报信。”见周政这么说，萧父也只好作罢，就当多个人多份力量了，“好好好，我说不过你，刚好熬了一锅药，先进来把药喝了”，接着又看了眼伙计，“怎么，居然那小子没叫过来？”周政回道：“事发突然，来不及喊他，走，先进去再说。”萧父摇了摇头，两人相识多年，哪能不知道这位老弟打算，这是怕居然出什么意外呢。

    越往里走，就越不堪入目，尸首味也愈发浓烈，不时便有人拖着尸体往一个方向走去，那里火光冲天，一股股黑烟直冲云霄，用萧父的话来说，现在已经不需要柴火引燃尸体，根本烧不尽。周政边走边感慨，自知是情况不容乐观，哪知已到了如此地步。萧父说道：“早些得病的基本死绝了，现在的用量只够几百人用，诶，对了你们带了多少药材过来。”周政回道：“只有千把余人的，后续已经让州府那边送过来。”萧父说道：“远远不够啊，看这架势，镇上万余人，只怕一半人都留不住。”

    周政几人跟着萧父来到镇上医馆，馆外空地上架着几口大锅，猛烈地烧着大火，锅里黑乎乎一片，熬的正是萧父好不容易试验出来的药。萧父让人从旁边的热水锅里捞出两只瓷碗，凉透后盛了两碗药汤，要周政还有医馆伙计饮用，接着又指挥众人卸运药材。周政与伙计在一旁喝药，药实在太烫，只能慢慢喝，便与旁边熬药的师傅聊起天。这才知道，萧父已经七天没有合眼了。师傅告诉周政，如果没有萧大夫，镇上人早就死绝了，连镇里的医师都走了好几个，可见这场疫病来得多猛烈。师傅接着告诉周政，就在昨天，萧大夫见迟迟研制不出来解药，便喝下未经烧开的水，用自己的身体感受疫病症状，再慢慢调配药材，调配出来的药，萧大夫也是第一个试药的，喝了七八碗，才有了如今的良药，毫不夸张地说，没有萧大夫，这个镇就完了。

    周政看着萧父忙碌的背影，心中暗叹，萧老哥真是，太拼命了，可怜我周政读了这么多所谓的圣贤书，真不如萧老哥做的这些事。那师傅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央求周政道：“大善人，你与萧大夫是不是一个地方的，你去劝劝他吧，药已经研制出来，不能再这么干，要休息啊，我们真怕发生个好歹出来，我们也劝过好几次了，没用。大善人，求求你去说说吧。”说着，那师傅就要跪下，周政把碗放在地上，扶起师傅道：“师傅，你放心，我与萧老哥是邻居，我去说，我去说，萧老哥会听我的，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