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九十二章 莫言性，请珍惜
听到这句话，血魂子的神情陡然变得凝重，凛然回应道：“妄议乱心，你我都明白有些东西不适合多想，更不能随便谈论。”
……
血魂子点头，但未马上开口，默默在心中沉吟半响，才突发惊人之语。
叹息传来，血魂子的声音幽幽回荡，听在耳中无限怜悯，实则寒彻心扉。
什么不知敬畏，什么其心当诛，这是神仙应该说出来的话？难道他们会在这场战争中持有立场，站在某方身后？
……
……
“啊，啊啊啊！”
沉默的古帝专注于思索，浑然物外，不知不觉，那股铺天盖地的威压如潮水般退去，下方修士纷纷从迷乱中醒来，先后意识到发生过什么事。
除狂灵地上有几个人朝这边瞥过几眼，战场之上那么多人，那么多大能，还有天空那两个超级强大的存在，竟好像没看到这里发生的事，不予理会。
古帝微讽说道：“想都不敢，谈也不谈，如何登临抵达。”
随着话音，原地那具不成人形的肉身轰然自爆，掀起一股波及千里的飓风狂潮。
“痴愚之人好做兵，果然如此。”
“五万年前，朕首次闯破真境门槛，雄心万丈；三万年前，朕已与今日相仿，深觉妙境玄奇；两万年前，朕的修为彻底停滞，闭关九龙天地，一心问道。”
……
血魂子不为所动，平静说道：“就算老夫明知故问，你也可以再说一遍。”
远处天空，红面老者翻滚哀嚎，几乎将自己撕成碎片。翻着翻着，其体内突然爆出一团银色光芒，急慌慌如丧家之犬般逃向天际。其身旁，还有几人与之相仿，各以独门道法逃离这片令人痛彻心扉的星空，头也不回。
表面看，古帝以默许方式接受十三郎的提议，避免颜面因此受损。血魂子默许了这种默许，以此保护了十三郎的同时、避免与古帝两败俱伤。
意识到才觉得可怕，四望周围，到处都有彻底迷乱的人，他们疯疯癫癫，痴迷惘然，犹如行尸走肉般做着自己认为骄傲、实则毫无意义的事。这样的景象比任何战场都惨烈，比任何话都更有说服力，于是很自然地，醒悟过来的修士们小心翼翼地朝四周散去，试图在猛狮打盹的时候溜走。
天际远方，银光中红面老者身形重现，怒发冲冠，神情难以置信。凭借神魂的最后牵引，他能清晰地看到战场处的情景，绝望之中忍不住抬头，朝天空不甘嘶吼。
血魂子冷漠声音自天而降，直入红面老者灵台，生生将其魂魄击溃，震碎，半点无存。残碎身亡的最后时刻，红面老者留意到与自己同时逃走的罗桑同伴下场类似，无一能够真正逃脱。
古帝忽然说道：“你觉得，什么是逍遥？”
“古帝，血魂子，楼兰圣女，六真灵，恐怕个个心怀鬼胎；就连金乌，怕也不像此前所知的那样纯粹，十三以蝼蚁之力游走其中……难！”
“不知敬畏，其心当诛。”
十三郎把要说的内容从两人内心挑出来，摊到面上，仅此而已。非要找个与众不同的地方，他把自己摆的高些，以相对平等的姿态讲出那些话。
“给老夫爆！”
还有一些人，震撼惊恐过后神色慢慢变得坚定，一心期待着什么。
世界变成黑暗，最最纯粹的绝望自心头生出，红面老者不再愤怒，只余下不解。
“你我这种存在，寻找机缘很难，遇劫同样不容易，好不容易碰到一次，你当珍惜。”
“到你我这种程度，修为不再重要，心境才是关键。”
过了好一会儿，古帝从沉默中回转，缓缓开口。
相比其他人，古帝知道更多，想的也更深；他认为这不仅仅只是勇气，还是十三郎坚定道心的方式，最有可能是他的小算盘，试图给自己下个小小的套。
古帝挑眉说道：“朕修的是王道，君王意志不容违背，此子以下犯上，挑破你我心意，朕若采纳等若意志服从，拒绝则会进退两难。难道你认为，朕连这都想不到。”
“今天发生的事情，不能从尔等口中传出。”
“你们这种存在，竟然听从小儿安排！”
这才是真相。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血魂子似乎料到了这一幕，坦然、同时有些幸灾乐祸地语气说道：“想到又如何？题是你的，终究要由你面对。”
八百狂灵修士全在，面色焦灼苦苦等候；美判所率阴兵全在，神情凝重蓄势待发；狂胖子送走几名六族大佬，自己却留了下来，只想看到结果。
稍顿，他说道：“古帝啊古帝，不管你信与不信，接下来老夫所讲都是真心话。”
从未见其如此郑重，古帝为之一愣后说道。
那还打个屁啊！
无奈，无赖，一字之差，有时可以互通，望着血魂子的表情，古帝知道他绝不会先与自己挑明，微恙的同时有些鄙夷。
……
不可能！
“朕问的不是这个。”
战争中，一方永远不可能完全相信敌方人的话，只要罗桑修士死绝，今日之事就会成为谜案。
听完十三郎的一番话，古帝陷入深深沉默。
涅修自爆，放在平日该死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红面老者的真正意愿是将那里的宁静打破，使得那场灾难继续。
伪装加上苦忍，红面老者等到复仇的机会，原以为能够让所有火焱修士陪葬。至于他自己，能逃则逃，实在逃不了也无所谓，反正经过适才重创，已很难有机会复原。
群修四散，战场渐渐空旷，空旷星空稀稀拉拉仍有不少人留下，坚持不肯离开。
红面老者没能听到这句话，纵听到，也无法送出。
十三郎没提到、或故意漏掉一些事，古帝不仅要承受意志反噬，还中了咒，受了伤，楼兰圣女既然活着，最牢靠的法子当然是杀死她。再有，放下心结对古帝确有帮助，然而今日失言、失算而且遭到几重挫折，何尝不是另一种心结。
古帝皱眉说道：“明知故问，用得着如此下作。”
分析道理，权衡利弊，把能够促进协议达成的部分强调夸大，把可能影响协议达成的部分缩小、或干脆摘出去，这是劝架时候无法脱离的窠臼；十三郎所讲的内容，古帝与血魂子都能、且早已想到，甚至想的更多。
可是……
有点可笑，有点可爱，还有点可怜，然而人人都明白，此举称得上难能可贵。
听了这番话，血魂子稍稍沉默下来，思忖中，神情慢慢变得感慨。
有人不这么看，比如美判，比如程长老，还有修为远远不及他们的燕山。
血魂子严肃说道：“不是不敢，是不适合。逍遥不是可以讨论的话题，更非说说就能明悟……不如这样，你我先考虑十三的提议，把眼前事情做个了断，之后若想论道，老夫一定奉陪。”
“自万年前开始，朕真正感受到关卡所在，一言一行皆可随意，但又不能随意，每时每刻都觉自在，又像时刻都在犯错；行事时，感觉如清风自在游走星空，偏又如履薄冰，步步维艰。”
血魂子一直默默听着古帝的自言自语，此刻眨了眨眼，回答道：“老夫觉得十三的建议不错，可以考虑。”
可是不对啊！今日今地，最最不恭敬的当数十三郎，为何他可以侃侃而谈，自己不能放一个屁！
“你们这两个废物，睁开眼睛看一看，人都跑光了……”
与前次质问不同，红面老者不再纠结于天上两人为何不醒、与他们为什么愿意听从十三郎的安排；如今的他只觉得奇怪，原来血魂子一点都不像表面那样和气，与古帝一样不容冒犯。
今日有幸遇到仙人，当冒生死之险聆听仙音，纵只言片语，都有可能是天大机缘。
思其难，意无着，燕山老祖默默叹息，目光时不时从欧阳燕舞身上飘过。
古帝冷冷说道：“你真的相信，此子心境已达你我之程度，能够借机动摇朕心，给你可趁之机？”
过了一会儿，红面老者所化的那团光芒远遁万里之后，突然闪了几闪，发出一声怒吼。
……
沉默代表心动，同时意味着犹豫，古帝有些拿不定主意。
战争，仍将继续。
劝架的确是劝架，同时带有反击意图，只看古帝想不想，会不会想，想不想得到。
“那是什么？”
然而……没有人理会。
“不知燕舞姑娘到底什么角色，是否和齐飞一样只是傀儡？”
修者之心，由此可见。
将心比心，红面老者坚信自己的这个判断没错，就好比凡间两国对垒，他难道会支持某一方、不惜亲自出面？
古帝想了，想到了，因此有些惊讶，有点犯难。
“你讲。”
“为什么？这又是为什么？”
天上，古帝没有阻止人们离开，也没有为难留下的人，甚至没有察觉到这些事。随着古帝威压降低，齐守仁与齐飞的本体清晰地展现在众人面前，奇妙、奇怪的是，此过程中，十三郎耐心等候也就罢了，连血魂子都变得安静下来，非但没有趁机发难，相反逐步将气息收敛，始终与古帝旗鼓相当。
以此作为开场白，古帝没有理会十三郎，把目光投向血魂子问道：“你怎么看？”
毫无疑问，原本一触即发的局面因此变得缓和，血魂子不动，十三郎不动，此前吃过大亏知晓厉害的群修自然不敢动，避免招来灭绝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