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零五章 百年修之末
一声还是一万声，再或者是千万万，亿万万……没有人知道。滚滚洪流八面来朝，最终汇聚出一声怒啸，落处即为天。
一声、或两声尖叫，几件事同时发生。
天罚未致，却引来另一种怒火。
言出法随，煌煌大柱当头灌落，彷如降临一座大山，为镇压、亦为鼓舞。
齐傲天不允许那种情形发生，不仅为了自己，还为了远在竹园的那个她。
狂灵之地，四层某处，还是秘府，偌大空间被鎏金之色充满，座座莲台起伏盘旋，构成一座外内外九层、层层九道的通玄大阵。阵中央，最大最实的那块莲台上，齐傲天似跪似伏又像准备起身，开口再发嘶鸣。
其二，利刃无形，从那道意志中凭空切下两缕，一缕钻入心头符印，另一缕闪烁之后不见，以不能言喻的方式遁空远走。
风不孤单，云不独行，风云带来狂灵之气，如汪洋大海连绵无边际，内里汇聚千丝万缕，有念头，有残忆，有妖兽之吼，还有山石之怒。
尖叫声再起，天外劫云随之涌动，骤然狂猛十倍。
“吼！”
古怪通常伴随危险，那道意志生出警觉，开始细细查看。
……
刚一开始，齐守仁便又皱起眉头，神情厌憎不已。
如今已至紧要关头，冥冥之中不时有回声传至神魂，一股强悍到无可形容的意志徐徐降临，如灵蛇出洞游弋四周，仔细审视周围。
……
最终结果，大象顶多过不来，那条绳索随时可断。
再耽搁下去，大象无法通行。
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有丝毫抗拒之力，那缕顺符印而来的意志能够破开虚空，但在这声怒吼声中瞬间溃灭，化做某种可被容纳的力量，汇入到浑天印之中。
想到此，齐守仁重新盘坐身躯，握决盘印，身体变成饕餮巨口，将周围灵力尽数吸纳。
片刻后，风歇雨停落雷止，舒菲雨徐徐回到阵法中央，神情平静而冷漠。
齐守仁感觉到了这一点，抬起头，看一看，微微皱眉。
她就是那条绳，今已崩到极致。
“破劫之力！”
威严之声，如真龙之喝响自九天，以神威喝叱敢于亵渎神灵的人；飞殿下身躯瞬间枯萎，那只眼眸变成烟雾，轻易穿透秘府的门，消失在千重灵雾内。
而且她知道，当下距离上次降临，时间并不长。
“菲儿，坚持住！”
这不奇怪，同时又很怪。不奇怪，时空远隔风暴剧烈，跨越空间，纵有翻天只能亦不能保证无事；奇怪是因为，既然忘记就应该全忘，为何觉得熟悉？
简单六个字，煌煌之力随之显露，天空陡然响其炸雷，意志随之降临。舒菲雨的身体猛地升到空中，鲜血四飞。
“放肆！”
“你敢……”
想一想，咬咬牙，齐家少主神色决然，殊死一搏。
一场发生在竹园，一场在此地，中间一条线索相接，也可看成第三处战场。
“贱妇，汝敢亵渎吾道！”
前为苍老无尽之宣告，后为声嘶力竭呐喊，瞬间百十次破碎与聚合，印符定格，变成一只蝴蝶纹身，牢牢纹在舒菲雨的心口肌肤。
当初化骨历三年，齐傲天的身体彻底改变，早已不再像人。六十七年重修路，如今的他筋骨重塑，塑造出来的样子也不再像人，而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模式。
六十七年不动的身躯猛然动了，飞殿下抬右手成爪，两指如勾插如左手心，硬生生扣出那只眼眸。
其一，舒菲雨一直准备着的咒语激发，与风暴之中再增一条线，如利刃破空。
……
转念一想，他又变得释然。
某时某刻，虚空中飞来一缕意志，或者干脆是思绪、念头，不管是什么，它都不属于这片时空。
代天道，狂灵劫。
周围很好，竹园幽静而且安全，四方皆有人、阵把守，不准任何打扰。那道意志似能看到这一幕，微哼一声回头，再度审视那具身体，那个能够联络自己的女子。
准确地讲，那是一条远古咒语，来历不明，但与另外一股冥冥中的力量相接，纵经生死亦不能斩断。
齐门秘府，飞殿下盘坐六十七年，目光从未离开左手。
仰天狂啸，府内莲台同时破裂，金色流光上冲天穹，一举将周围守护的禁制、秘阵甚至山体冲垮，径直射入天空劫云。
吼声如雷，当头一道雷霆霹雳，周围随即有莲台开裂、溃散、炸飞，爆发更多金芒。每当这个时候，齐傲天的身体都会剧烈颤抖，偶尔还有伤痕凭空显现，深可见骨、但见不到血。
维持它的力量不仅有自身，更重要的源头还在身下，齐傲天炼话浑天印为自身法相，如今法相因莫名力量所伤，伤害转自肉身本体，本体修炼破劫的同时苦苦支撑，竭力维持大印不散。
它是那样细微，那样柔弱，但又那般强大；强烈压制从四面八方而来，它随时都会熄灭成无，但却最终坚持下来，轻易穿透重重阵法进入内府，轻车熟路进入飞殿下的身体，进入到那颗眼眸。
一切安静下来。
这才是规则的力量，是道之怒吼，是死后亿万年不灭、需要足够强大才能引发的咆哮，与宣言。
沉眠中，舒菲雨默默等候着，坚持着，准备在最合适的时候施法。
他就像一块沉寂的石头，盘坐时间越长，身上的气息越发模糊、且透着一股僵硬的感觉；与之对应，其左手手心的眼眸越来越明亮，越来越黑暗，亮、黑如白昼时闪烁的星。
微凉，寒冷，冰冻，彻骨，那道意志迟疑的时间越长，印符闪烁的频率便越高，女子流血也越多。非但如此，其灵台之内风暴渐骤，灵魂之火风中飘零，堪堪将要熄灭。
“天道不可欺，居然连这都能察觉。可惜那具身躯太弱，如能等一等，或可完整度过劫关。”
其三，降临意志勃然狂怒，精神风暴如狂涛翻海，舒菲雨的身体机会崩溃，容颜开裂。
降临事，过程中，精神跨越两侧时空，耗力巨大且危机重重，舒菲雨修为不够，身体孱弱，精神不够强悍，因此难以支撑太久。
危险通常伴随机缘，那道意志有了期待，决心不可放弃。
“假如能等，朕又何需借助蝼蚁。这副身躯……虽只有初劫之力，但由朕运用，再以秘法调理一二，应该也够了。”
“诏令：我意，不死。”
慢慢地，飞殿下忘记周围一切，忘记自己，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颗眼眸内，只等时机降临。
她很熟悉。或者说，自己曾经用过她的身体。
这是一场修行，也是一场争斗，争斗三方处在时空两侧，战场两处。
再耽搁下去，她不会死，但会永远失去自我，成为迷失在时空风暴中的一缕幽魂。
“祖灵庇佑……啊！”
几度征伐，多少回拼搏，大印之上遍布裂纹，齐傲天的身体满是创口，渐渐难以支撑。如今的他正面临破劫，本就天难地难无可想象的难，再给自己加重一重负累，后果可想而知。
“啊！”
没有办法的办法，齐傲天两面受敌难以应对，索性将自己做桥，将那缕意志暴露于天道。
一模一样的情形，那道意志很清楚这一点，于是决定施法。
“汝既修吾道，当专心守矩，不可屈服于天。”
周围狂涛并未消散，相反沉云越发密集，内里千万思绪聚成一眼，看到了引动他的那个人。
浑天印，齐门老祖亲赐之宝，如今成为双方争夺，不是争夺，应该说是角力之焦点。
“一族重地，居然这般腌臜。”
伤自头上来，头上有劫亦有金印，浑天大印悬空于头上，印身之上裂纹遍布，看着随时可能崩碎、但又死死守住一线。
随后她发现，自己竟然回忆不起来，当初为何来、又是怎么离开的她。
意志首先确认此点，经过一段时间思考，慢慢生出几分疑惑。
查看与不可放弃，意志之力随之落临，好比用一条细绳牵着一头大象从狭缝中钻过，艰难无可想象。
眼眸离体，秘府内传出半声惊叫，半声咆哮。
其心口处，些许微光不停闪耀，聚了散、散了聚，聚集时形状似一枚印符，女子伤势随之抚平，破裂时，女子流血的速度便会加剧，身躯微凉。
假如把白天看成黑，黑夜自然变成了白，黑夜中闪烁的星星随之改变，黑星比白星更加妖娆。
面对外来的那一缕意志，齐门重宝竟如此脆弱，无数次面临崩灭。
“夺造！”
降临事，过程中，精神跨越两侧时空，耗力巨大且危机重重，舒菲雨修为不够，身体孱弱，精神不够强悍，因此难以支撑太久。
残忆无思只具本能，之前灭杀外来意志，如今看到本属同修，稍稍疑惑了那么一会儿，风柱与话声同至。
他不像放弃，也不能罢手。
竹园内，清池中，仰卧女子六十七年不动，召唤之声也持续了六十七年。
阵内，舒菲雨的面孔还算平静，身体却开始流血，出现道道裂口。
八方风云顷刻涌动，沉云黑暗如锅底倒扣，片刻即从十万里扩充至二十万，三十万……还在持续。
“古帝，你果然是在利用我！”
“浑天，印牢！”
“界外之灵，你既然敢来，齐某让你直接面对这里的天！”
……
请神降临，舒菲雨入定好比沉眠，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此时此刻，她的精力多数用来维持那条绳，额外分出一缕心神，维持另外一条线。
“吼！”
结果呢？
半声即止，齐守仁的身体剧烈抽搐几次，慢慢恢复正常。与之相伴的，天外劫云慢慢平复，最终云开雾走被东风吹尽，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