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九章 机敏
这般情形下仍未陷入慌乱，应该说许配确有过人之处。然而物极必反，他想确定浮魔身份、或证实眼前怪物到底是不失浮魔，虽心志强大且够谨慎，但也错过了最佳时机，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
“运气这么好……”许配内心苦涩，渐生死意。
根本原因在于，那头怪物实在太不像人，身上的威压也不重，许配潜意识里希望它不是浮魔，从而避免即将临头的灾难。
于是乎，大错无可挽回。
浮魔到底是什么，至今仍处在猜测阶段，十三郎故意泄露出去的消息被无数人重视，但不意味着他们会全盘接受。
大脑袋摇头，说道：“节省力气或有可能，时间不会。”
天罗地网的威力毋庸置疑，既然能够察觉这个怪物的本体，没理由看不到一名人类女子。许配大惊失色的同时仍不失谨慎，不惜修为损耗将目力展开到极致，认真察看周围。
叮当点头表示明白，娓娓说道：“赶路总比战斗省力，现在杀了他等于将后路堵死，你又能得到什么呢？”
“听它的。”叮当一面说着，内心暗暗思量。
得到神使承诺的许配很配合，叮当很快知道了不少情形，说道：“不摧毁它，对方从发现异变到派人查看，再到核实情况查明真相，总需要耗费一些时间。对你来讲，这些都是好处。”
这样的身体自然谈不上穿衣着装，墨绿色的肚皮周围不知是生长还是围着一圈须状物遮羞，是它唯一的装束；再然后……就是那只耳朵。
因为这因为那，许配多看了一眼，结果便出了祸事。
空中，几达万米长的脚趾还在生长，堪堪就要刺穿那只流光四射的眼睛。
没见到其真容前，一切皆有可能；真正可确定其身份的，是浮魔身边的那名女子，也就是神使。
大脑袋反复琢磨了一会儿，最终觉得这个提议不算错，遂答应下来。
叮当说道：“时间长点有什么关系呢？总比被人拦下来好。”
谨慎害了他，但也救了他的命，换谁处在许配的位置，恐都没有勇气停止施法、或激发灵符传讯。
关键还是神使，假如没有神使在身边，即便真的浮魔现身，蛮荒修士的兴趣也有限。
正面朝向，许配才发现大脑袋的独眼一直微微眯着，此时突然睁开，化作千万只眼。
数千米？神通不及？肉身可以！
许配的手僵在空中，两只冒着烟的眼睛“盯”着那条几乎完全化成闪电的脚趾，双唇不停抽搐，身形剧烈颤抖。
“还有那个人，杀不得！”
汇报浮魔踪迹有赏，虚报也不是好玩的，沿岸群雄虎视，浮魔现身必有一场血战，若是真的也就罢了，如果是假消息……后果不堪设想。此外，泗水河妖物众多，赶上如今血战连连，妖兽上岸算不得什么稀奇事，出现一处追杀一处……忙死了！
将青年击杀正朝许配而去的脚趾亦停在空中，凄厉电芒不停吞吐，映出一张绝望的脸。
“浮空之眼是联动阵法之一，摧毁它只能让你更快被发现，没有丝毫益处。”
“果然有人放出消息，也就是说……玉姐姐她们还活着！”
一道清脆的声音恰与此时响起：“不能把它毁掉。”
“你不是只吃刀梭吗？”叮当问着。
浮魔的感触何等敏锐，冷哼一声，灵蛇再展，逼近许配空荡荡的眼窝。
……
“本座需要一个解释。”
浮魔是妖物，身边带着个大活人，自然而然成为其最最醒目的标志。当然了，浮魔肯定会加以掩盖，没有人会认为它不具备这种能力，问题是掩盖终究是掩盖，那些侦测生命气息的法阵不是摆设，看不破浮魔或有可能，连它无法收入空间的人都发现不了么？
他此时看到的，与所有描述不同。
巨盾碎裂，明枪化灰，被主人催动而亡命攻击的飞蛇刚刚触及对手，竟齐齐扭转躯体嘶鸣声声，好像羊入虎口、水汇溪川般消融……或被吞食。丝丝电芒随之跳跃，脚趾射入额头，即如抽取汁液的管子，恶狠狠一吸。
一颗树，一片云，一阵风，那它有没有可能是一座山，一滩水，一只鸟，一个影子，或干脆是一团烂泥巴。
大脑袋人怪的速度不快也不慢，似一片随风飞舞的落叶袅袅潜行，高高大大奇形怪状的身体丝毫不显笨拙，若非将数万沙虫触感聚为己用，许配万万难以察觉。看到它的第一眼，大脑袋身形微滞，待许配又一次凝神聚焦，马上做出了反应。
叮当说道：“蛮荒无数人准备追杀堵截，你虽然厉害，总不能一路闯到圣山。有他带路，能避则避能绕则绕，会节省很多力气、很多功夫。”
人呢？许配脑海中下意识闪过这个念头。
四根脚趾化为四条数千米的长枪，好似毒蛇吐信，铁矢离弦，又仿佛晴空闪电，飞袭四处目标。浮荡之眼，以及余下的三名修士，皆在攻击之列。
“啊！”
大脑袋认真想了想，回答道：“人类的血肉……味道鲜美。”
它很大，主要是太高，足有十米长的双腿支起两个球，全身占据丈余宽。从此看，浮魔的腿一点也不细，只是与中间那个太过宽大的圆球相比很不起眼，因而显得瘦弱。
脚趾停在浮空之眼前方不足一尺处，大脑袋疑惑地眯缝起眼睛。
双方距离远超化神修士施法极限，许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对方一睁眼便是神通，或者不是神通。与此同时，大脑袋歪到一边的脚掌形状大变，四根脚趾呼啸而出，直扑上下。
“这就是神使吗？”许配默默叹息，终于放开手。
来不及！
没错，它的头尾是相连的，难分彼此。不知不觉，许配已不将自己所见到的生物当人看，而是用上兽类观感。
沙沙的脚步声临近，带着一股雀跃的味道，如亲眼有见。
以眼破眼，许配如何能与它相比，不仅双眼遭重创，其周围百米内，数万沙虫连着神牵着魂，同时死亡。
……
风起，天变，巨盾明枪，飞蛇纵横，刹那间无数神通出手，三族天赋之力尽展；每个人都用出全力，每个人手里都出现一张灵符，眨眼便可激发示警。
大脑袋很老实，说道：“本座不能在岸上久待。”
……
大脑袋觉得挺有道理，说道：“这个人呢？”
千万只真实的眼，融合为一体的千万只眼，如千万颗星辰幻灭。
突逢大变，三名正在施法的修士震撼到连惊恐都来不及生出，纷纷咆哮着出手。
假如它就是浮魔，许配等人恰在其登岸的时候迎头撞上，可想而知会是什么下场。许配不像别人那样渴望建功立业，心里难免会有暗示。
擅长以眼睛攻击的妖物……看不得。
五官更另类，说其惊天地泣鬼神亦不为过；秃顶单耳，阔嘴咧腮，独眼竖立，利齿无唇，下颌看似生着几缕长髯，仔细看才发现那是无数根管子状的东西，连接在……脚下！
那是一个“人”，一个奇形怪状、身形虚幻好似幽魂的人怪。
“人类例外。”大脑袋理所当然回答道。
叮当哭笑不得，说道：“先带上他走，我还有话要问。要杀的话，等我问完了也不迟。”
所有参与堵截浮魔的宗老是这么认为，也是这样吩咐下去，许配自然知晓。
“敞开神识，本座入你的魂。”大脑袋对许配说道。
“只要你听话，我会叫它不要杀你。”清脆的声音适时传入耳膜，好似一股山泉在心中流淌，说不清的安适清幽，催人入眠。
片刻间，三名修士的血肉精华乃至骨骼灵魂被抽尽，身体空荡荡垂落在地面，掩盖在衣服、与一堆发肤之中。
大脑袋首次“开口”说话，像封闭空间里的闷雷，沉闷，干涩，哪有一点水意。若此时许配还能看到的话，会发现它说话的时候口舌皆不动，声音好似从肚皮里传出来。
妖物化形时有听闻，浮魔身为泗害之首，能够化成人形自然谈不上稀奇；然而是人就要有个人样，哪怕丑一点怪一点，基本形状特征总不能跑。
至此，许配心中再无怀疑，大脑袋就是浮魔，带着神使登岸，恰好被自己碰到的浮魔。
“慢！”
硕大的脑袋，没脖子没肩膀，紧挨着一个巨大的肚皮；两侧一双短手连肚脐都难以摸到，下方两条奇长的腿。
“先放我下来。”
叮当皱眉不喜，说道：“我也是人，你吃不吃？”
随着话音，大脑袋巨大的耳朵缓缓展开，一名身着淡绿衣裙、容颜清秀略显憔悴的少女徐徐落地，可不就是叮当。
一切皆成枉然。
难以想象那几根脚趾伸出或生长的速度有多快，三人若不顾生死直接激发灵符的话，或许还能传出消息，当他们存了求活的希望，首先施法抵挡攻击……
那还叫耳朵？根本就是脑袋上的一颗肉瘤，因形状扁平且有褶皱，不得不当成耳朵。奇妙的是，它的耳朵居然能够翻卷，仿佛一个伸出去、前端折叠卷起的喇叭。
距离它足有数千米的许配嘶声悲嚎，双眼青烟徐徐，看去好似一对空洞。大地轰然一震，似有几万人发出一声短促的嚎叫，归于寂灭。
……
大脑袋连连摇头，极为认真地说道：“神使之血，吃不得。”
前行姿态不变，大脑袋扭头，歪脚，双掌虚按大地。
“不要动，就不会死。”清脆声音再次说道。
神使呢？不是有个女子与之一起，且无法装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