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火月狂潮（九）
“没兴趣。”十三郎冷漠摇头。
周围剑光忽聚，却没有马上发动绝杀，子午大剑悬空停在洪明头顶，森冷寒气在他面孔上激起一层层堆叠般颗粒，仿佛麻子的脸。
“我可以教你炼制妖将，统帅亿万妖灵。”
洪明接过去说道：“我没有伤害到你分毫，还带了不少好处，况且我是四大星域的人……好吧不说这个……关键是我对你有用！有大用！”
听到十三郎的招呼，洪明一时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剑光大盛，上万道剑光织出密不透风的大网，网内网外风暴席卷，还有丝丝电弧不停跳跃，宛如一只只欢快的精灵。
十三郎依旧没有理会他，平静的声音说道：“第三，把你刚才说的那些事都记下来，留在玉简上交给我，然后就可以走人。”
剑光呼啸，化网成结，以子午剑为首瞬间斩出千万剑，别说一个残破的元婴，就算他肉身尚在，修为无损，也断然轻视不得。
十三郎笑了笑，说道：“我不来，你可怎么好。”
“这么快？”大灰吃惊地问。
“我在听。”十三郎回应道。
妖灵死亡化成妖气，只有晶核才能留下，除了少数几名妖将，战场上的尸体全部是咔吧族人，如今已被集中在一处举行天葬，也就是火化。一场生死与共的战斗后，两个部落之间的隔阂减弱到最小，因战士们的死状凄惨甚至难以分辨，经两名族长商议，决定不分彼此葬在一处，并立碑作为纪念。
生死一瞬，洪明再顾不得多想，嘶声尖叫道：“你不能杀我！”
“我……”
绝望过后便是平静，当情况坏到不能再坏，洪明反倒为之坦然，慢慢接受了现实。
不是真不明白，而是不愿意明白，他怎么都无法相信，自己除了送宝送晶核送煞气，还要送人。
……
可怜的魔魂圣子终于从混沌中清醒，在意识到眼前的一切是真实后，神情立马变得狰狞猛恶，眼里的怨毒堆叠如山，足以将无尽之海都填满。
十三郎懒得再听下去，说道：“我给你一条路。”
“龙气？”
“对，就是龙气，真龙之气！”
“啊！”
“你放屁！”
随后的一幕证实了十三郎的话，汹涌魔气包裹中，牙木先是一愣，随后便如被拐卖的孩子回到父母怀抱一样，嚎啕大哭。
十三郎神色平静抬手轻点，随即如环抱般并拢，清叱道：“合！”
十三郎根本不接他的话，继续说道：“第二，你自脱肉身，戒指留下，我放你元婴离去。”
十三郎神情肃然，双手如轮，片刻间便打出上千道禁环，将那团血雾牢牢锁死。
“什……什么路？”洪明紧张地问。
轰！
元婴身形微顿，万剑合而为一，在洪明惊骇的目光注视下，自其头顶轻掠而过。一道细纹在眉心处出现，随后如蛛网般散开，布满其全身。
部落族人在忙碌，男女老少都有做不完的事，十三郎带着大灰坐在谷口，手里把玩着那枚令牌，听着以族长为首的咔吧族人为亡灵超度诵念声，望着那一张张悲戚中透着希望的脸，略有失神。
“这不可能！”
“少爷！”牙木焦急大叫。
牙木肉身已毁，只余下元神埋在魔气中不停颤抖，其身体上有密集不知多少条绿色的丝线缠绕，应该是某种禁锢手段。
十三郎郑重点头，说道：“有道理。”
“不要！”
耀眼的灵光闪过，洪明魂飞魄散，一块小小的绿色令牌自空中飘落。
十三郎眼中闪过一抹忧虑，回答道：“不知来不来得及。”
十三郎没有像他们想得那么多，开完条件后根本不待洪明讲价，说道：“三息之内，给我一个答复。”
“一。”
十三郎一句话便阻止了牙木的哀泣，抬手指着洪明，说道：“还有什么手段，拿出来。”
魔气中，密密麻麻的绿线颤动了几次，而后归于静止，再无任何反应。
“你不能这样，我没有肉身，在罪孽之地寸步难行！”
……
“好！”
“少爷！十三少爷！您怎么在这儿啊！”
“二。”
“我和你拼了！”
洪明认真仔细地想了想，说道：“我本可以杀了他。”
“融入元神？”
“少爷不要相信他，他要把我炼成妖将，才一直没有下杀手……”
“太晚了。”
伸手指向大剑，他作势要催动阵法，将洪明彻底灭杀。
“轰！”
“……我可以赎身，只要你将我……”
洪明咬着牙，说道：“我可以认你为主，这样总可以了吧！”
“你……你答应不杀我？”洪明问道。
“我答应了！”洪明哭喊着大叫，随后朝牙木狰狞大吼：“魂杀！”
众所周知的是，活跃狂潮过后，妖灵会有一段沉寂期，时间多为十数年不等，有这么久缓冲，加之环境远比苦寒之地优越，咔吧部落必能东山再起。
“三……”
“没兴趣？你怎么能没兴趣……你你你……你不能没兴趣！”
“……”
“少爷，咱们这么快就要离开？”
万万没有想到，绝境中乍现曙光，救星不但出现了，还是最最让他放心且安心的人。遇到十三郎，牙木认为比遇到魔宫的人还要妥当，不论是救人还是灭敌，均不做第二人想。
“你可以死，肉身要留下。”
洪明说道：“这是终极秘密，只有四大星域的修士才能知晓。千年一次的猎妖之行，就是为了找出龙气。”
“是啊是啊，听听又不要紧。”
“您……可算来了啊，您要是再不来……”
雾气中，隐约出现蓝芒，其中有个小人两手掐诀，迅速念出几道咒语，一闪而逝。
“我可以告诉你罪孽之地的很多机密，寻找各种宝物，还有龙气。”
十三郎示意洪明看看哑姑，说道：“自己瞧瞧。”
“已经太晚了……”
空中出现道道扭曲波动，隐约可看到黑色的风，透出一股异层空间才有的寂灭气息。
洪明看看周围如狼似虎的群敌，再看看衣衫褴褛断了一臂且用尽手段的自己，又看看正极力控制情绪的牙木，哆嗦半天才说道：“你认识他？”
“嗯，牙木好了就走。”
牙木恶狠狠咬着牙，心想报仇这种事情果然是少爷最擅长，简直是钝刀子割肉。
“定！”
洪明疯狂大叫，独臂朝胸口疾点数次，身躯如吹气般膨胀数倍，同时连续喷出几口鲜血，化做一团浓稠如浆的血雾。
“噗！”
“没兴趣。”
“你……你不如杀了我！”洪明嘶声怒吼。
“猎妖令！”恢复自由的牙木大喊。
“少爷啊……我……差点就见不着……”
“三个条件。”
十三郎指着牙木，说道：“第一，你先解除在他身上设下的手段。”
散不尽的血色终于散尽，嘶吼不断的草原渐渐平息，随着东方的天际升起第一缕朝霞，经历整夜杀戮的无名山谷，变得安静下来。
“别哭了，先解决他。”
洪明微楞，又说道：“……我可以告诉你四大星域的秘密，我还能替你引见……”
“瞬移，我不比你懂得少，剑阵加上雷霆风暴，谈不上破空，略加影响还是能做到，若你全盛状态或许逃得掉，现在么……”
“你是罪奴，敢杀四域修士，令主不会放过你！”洪明的元婴面色仓惶，身体被一道道剑光不断切割，犹自嘶声狂吼。
“没兴趣。”
洪明张嘴喷出一口鲜血，既因伤，又为恨，还有窝心与愤怒。
洪明结结巴巴叫道：“你还不知道吧，罪孽之地的修士是很难有机会飞升，假如有我的指点……”
某种意义上讲，这是灭亡，同时也是新生，每天都在世界上演。
“不能啊，我还可以拼命，他会因此而受伤，我还可以自爆，你也会有损失……”
自从落在洪明手里，牙木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忍了多少罪，绝望中无数次幻想被人救下来，又担心出现的人比洪明更毒。从内心讲，他已放弃了多余念想，只想着撑一天算一天，寻到机会与轰鸣同归于尽便可满足。
十三郎摇摇头，说道：“锁天锁地我做不到，锁个人还没什么问题，更何况，还有他的主动配合。”
十三郎为之恍然，说道：“难怪我会露馅。”
十三郎明显已经失望，淡淡回答道：“没兴趣。”
凄厉的惨嚎声中，一个暗淡的绿色小人在虚空中浮现，神情惊恐到难以置信。
“不要啊！我需要时间考虑，我……”
“没兴趣。”
身形丝毫不能动弹、眼里带着无边快意的牙木幸灾乐祸大笑，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妖灵一战，两部落损失惨重，人口锐减三层，且多是壮年战士，可谓元气大伤。然而与周围其它部落比较，他们恐怕是保存最为完整的一处，仅从这点考虑，未来的日子并不是太艰难。
“少爷，其实没什么必要……”牙木感激涕零，差点又想哭。
十三郎好奇地望着他，问道：“为何？”
魔魂圣子不存在的泪如泉涌，声音就像溺水的人得到救助后呛水哀嚎，酸楚苦涩懊悔庆幸等等情绪一次一起朝外涌出来，竟是堵塞到不能自语。
十三郎点点头，说道：“是我朋友。”
十三郎挥手道：“听听又不要紧。”
有心人已经看出来，经过这场恶仗，两部落恐会走向联合甚至融合，成为一个全新的集体。
周围妖灵匍匐而拜，哪里还用得着妖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