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随波
“呛啷”一道厉闪划破周遭黑暗,田茂平脚步丝毫未停留径直走了过去,鲜红血流在身后飞溅,十米长蜈蚣身硬生生被劈为两半,很少有人看清场中年轻人是如何出剑的,眨眼工夫妖兽残躯整整齐齐抛于两边。
柳无双急忙上前见礼道:“无双恭迎师伯大驾,此子正是欧阳皓天,昨天师傅已细心考校过,觉得他资质十分出众遂动了爱才之心,今天特意命师侄前来引领,想必您已看过飞芒传讯内容。”
田茂平很清楚大黑天这种地方属于预备兵营,向来以实力说话,手底下若是软蛋迟早遭人欺负,所以必须立威。抽出紫杀剑向前迈步走去,红头天蜈人立而起,猩红双眼直勾勾盯住猎物,在判断从哪下口更安全些。
田茂平并没有过于暴露实力,前路上妖兽都是兵甲级,连将领级都不到,惺惺作态一剑一剑去砍会遭到诟病,与小青天木青青动手资料郑青辉必定了然于胸,索性放开百分之三十战力尽情挥洒,决意先瞧瞧大黑天洞窟地穴是什么样子。
“遵命。”十几个弟子鱼贯跃入,压下身行快速前进,没多一会就瞧见隧道中全是妖兽尸体,均是一招毙命,禁不住有些动容。
郑青辉面色低沉下来,痰嗽一声斥道:“晓峰,总是那么没规没矩,赶快将闸门打开,若是误了时辰非把你吊起来痛打一顿不可。”
突然间要离开冷山涧有些不舍,田茂平回到一号库房检视一番,扫清所有可疑痕迹,并告诫雨嫣极力隐藏起来,不能叫外人探测出任何兽纹气息。
一位身材高挑男子跃众而出,开口道:“皓天师弟,够了。你的手段我们大家已见识过,欢迎进入大黑天金刚福地,我是一百三十三代弟子贺兰进明。”
数十根金刚岩巨柱支撑整个地穴,石柱上嵌有千百块荧光玉石,所以地下并不缺乏亮光。百十来只三米高绒毛长蟹正在远处挥舞大鳌觅食血鲵,谁会想到天一门竟有这等血腥地域?充分显示了名门大派铁血一面。踏上剑鞘轻轻向前滑翔,地穴骤然安静下来,以田茂平洞察力很快扫瞄到不妥之处。
老头破天荒露出笑容,向着观战众弟子道:“选十个人下去跟踪鉴定,大家在上面等着听取战绩。”
田茂平悄声问道:“无双,不跟我一起进去吗?我有好多话还没来得及和你说。”
时间不大从隧道口钻出。视野豁然开阔,直径一公里地下空间展现眼前,与斗兽场有些类似,地面铺着厚厚一层血浆,不过血浆中含有气泡,孕育一种名叫血鲵寄生妖兽,虽然它们只有十几公分长,但外表狰狞口中生满尖利细刺,真要跌入血浆也是一件麻烦事。
小女子说话娇滴滴,是个男人骨头都酥了,田茂平暗自赞叹:“小青天女人真不是白给的,姑且不论柳无双与木青青有没有血缘关系,光是这份半真半假演技无人能敌,若不是算无遗漏,百分之三百都得陷入桃花劫。女人最厉害的不是剑技,而是脸蛋和身体,难怪小青天上下没有半个丑女,敢情都是糖衣炮弹。奶奶的,相信你柳无双才怪,木青青情愿将侄女许配给无权无势庶出小鬼?要是真想巴结长老嫡系欧阳北辰才是最好选择,怎么不见她牺牲沈曼蓉?故此根本不是想与二长老交好,而是激烈内斗。”
既来之,则安之,田茂平自信满满跟着来到一片占地极广古堡前,只见外围城墙由金刚岩铸就,护城河填满酸性液体,紧闭闸门布满尖利倒刺,说是铜墙铁壁也不为过。
猛然被打搅柳无双吓了一跳,心头如同鹿撞,点指前方介绍道:“那便是大黑天金刚福地,在天一门七处福地当中极富凶名,因为连接地下矿脉,所以万年前引来不少妖兽以此为巢。门中并未刻意清理消灭隐患,而是将其改造成试炼洞窟,以便弟子印证修为。”
“师傅,咱们大黑天好肃穆,弟子不曾见过妖兽,倒是读过一本介绍妖兽手札。”
虽然田茂平初来乍到,但还是看出一点苗头,郑晓峰不太得人缘,贺兰进明威望不小,两个人都有势力,不过孰强孰弱一目了然。能找到一座靠山也不错,自己周围势力越复杂越好,混乱中求生存几率大些,天一门这潭水很深,没有两下子极有可能溺死。想通关节抱拳言道:“多谢贺兰师兄栽培,师弟愿跟随左右效犬马之劳。”
柳无双恍然道:“对了,皓天你尚未见过妖兽,等会接受考验要小心些,郑青辉师伯不会出难题的。”
田茂平抬头望去,心说:“这谁啊?说话跟吃了枪药似的!”
出乎意料,堡内布满密密麻麻机关排弩,百米高空漂着一层压抑黑色,难怪郑青辉没有纵身翻越城墙,原来里面这般危险。最为奇特的是很大一片空地铺满血色,半圆型斗兽场矗立其上,中心位置一口深井似隐约传来妖兽咆哮。
郑晓峰撇撇嘴小声嘀咕道:“一群墙头草,次次让人家搜刮,小白脸还有两下子,应该进我们第二战队才是。”
郑青辉看出不少门道,暗挑大拇指:“好扎实基本功,无论速度,力量,还有精准度都高明得令人咂舌,必下过一番苦功磨练,而那把剑所发出的奇异震荡频率才是造成红头天蜈轻易被剖开主要原因。听闻这小子找到一部前辈手札,本以为是幸运儿,现在看来其自身也有大放异彩之处,悉心栽培一番必定在几位师弟面前露脸,好,太好了。”
“停一停,我们到地方了。”柳无双将柔荑从咸猪手中挣脱出来,总觉得欧阳皓天对自己颇为依赖。转念一想也对,他母亲惨死,三年神智不清,种种境遇下来难免自闭,忽然得到另一女性关心自然亲近。终究是个未成熟大孩子,再怎么优秀也显稚嫩。这傻子还说要娶我,如果真有缘份即便委身下嫁于他也不是没有可能,师傅神神秘秘未说清楚,欧阳府到底存在什么玄机?
红头天蜈从鼻孔喷出两团火焰,愤怒的嘶鸣起来俯冲而下,它要叫面前的人类吃到苦头,即便兵甲级妖兽也不容轻视。
贺兰进明持飞剑在手对田茂平交代道:“欧阳师弟小心了,地穴中有个惯例,玉鞘飞蚁轻易不出动,一旦见到它们代表蚁祸降临,乃是因为生育过盛发动自杀性攻击。师弟们打起精神来,等会非杀到手软不可。”
柳无双气色明显比昨天好许多,跺了下脚娇嗔道:“呆头鹅,还不都是为了你,师傅她老人家用心良苦,特意请来一位师伯传授功法,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你将晋升为第一百三十三代亲传弟子,此乃天大机遇。师傅还说你是一块良质美玉,细加雕琢前途无可限量,岂能埋没于冷山涧废弃库房?自会有人来接替你的工作,以后不必回来居住了。”
从深井喷出两团火焰,一道十米长身影挣扎而出,灯笼似的双眼扫视当场发出嘶嘶狂叫,向人群示威。
郑青辉有些纵容:“晓峰这孩子遇到对手了,叫他去看看也好。”
没等郑青辉说什么,突然头顶响起一声暴喝:“师傅也是你叫的吗?连妖兽都没见过凭什么入我大黑天门下?等会最好战死在地穴。吃软饭的家伙,传闻小青天无双师妹为了你甘愿被木师叔责罚?瞧你油腔滑调小白脸一个,真不知哪点好?”
田茂平心想:“用心良苦?说得好听,只怕这心不是好心,而是要将欧阳皓天纳入监控范围。小青天反应够快的,难不成已经知道二长老要杀人灭口?至于亲传弟子名份,自己根本不在乎,但若出口拒绝难免露出马脚,不如将计就计顺着那些女人安排看看,如此费尽心机到底有什么图谋。”
有郑青辉在旁边,柳无双也不好太露骨,用含情脉脉目光安抚,挥手作别。
“嗖嗖”十几道破空声来到井沿,众弟子纷纷请命:“师伯,师傅,师叔,我等愿前往地穴一观,您老人家就不用亲自下去督导了。”
“无双,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郑青辉点点头,捻着胡须说:“你们这些预备战队队长都坐不住了?好好照看师弟,他若有个三长两短回来必拿你们试问。”
大黑天金刚福地几乎都是战斗人员,从他们飞行速度与驾驭剑鞘本领来看不是庸手,长期对抗妖兽确实能够提升各方面素质。要感谢小青天安排,正愁没地方积累战斗经验,她们便送上大好机会,只不过雨嫣改造计划要推迟了,在这里肯定不能像冷山涧那么随便。
白袍闪动,一位老者浮现当空,正是郑青辉。只见他少了授课时无尽威严多了几分和蔼,尤其脚下并无飞剑,只凭气劲托着,好似神仙中人。
空中蒙上一层诡异黑芒,接着斗兽场中心传来机关运转声,郑青辉摆手示意弟子们安静,扬声道:“今天,有位新弟子进入大黑天门下修行,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你们将与这位师弟并肩作战,他的名字叫欧阳皓天,下面让大家共同见证其入门资格,先放出红头天蜈祭礼。”
剑网绞杀片刻,最后仅留下二十只蓝翼蚜蝇,意思再明显不过要看田茂平表现了。
一步,两步,田茂平直接走向巨大蜈蚣,仿佛前面根本不存在妖兽般,这是一种疯狂举动,外围观战弟子们吼叫起来:“这小子傻大胆,他要做什么?”
柳无双看着田茂平抿嘴一笑:“师傅为了这件事特意求下掌门赦令,先免去你一百三十四代弟子户籍,再收录到总门弟子档案中,整个过程确实有些麻烦,但没你想的那么困难,好多师叔师伯都拥有这份权力。有些秘密告诉你也无妨,不过千万保密,让师姐们知道会生出许多间隙的。其实,木青青乃是我亲姑姑,当年被天一门前辈收为义女,祖父祖母直到中年才生下父亲。柳氏注定人丁单薄,本来我还有个弟弟,可怜年幼夭折,所以长辈更加疼爱无双,师傅有时候也由着我来,只要是我喜欢的,她没理由拒绝。”
紫杀剑划着玄奥轨迹隔空飞出,浮光掠影身法接连闪动,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炫耀,但威力确实强劲,嗡鸣剑光削掉蓝色翅膀,蚜蝇抱着光溜溜身子坠入厚厚血浆被血鲵无情蚕食。
郑青辉鼓励道:“孩子,不要怕,这只不过是兵甲级妖兽,先攻击它的双眼,想办法跃上后背刺入那道蓝色条纹,之后就可以进入井口了。”
旁边七八个弟子连忙响应:“我等唯贺兰师兄马首是瞻,恭喜欧阳师弟进入第一预备战队,恭喜师兄又添一员猛将。”
“来了。”郑晓峰竖起盾牌,手中擎巨剑劈砍而出,瞬间十余只身长半米蚂蚁拦腰斩断,“扑嗵,扑嗵”跌落地面。
“欧阳师弟不要见外,咱们以后便是一家人了,回古堡后我会命人帮你打扫出一间单人房,大黑天金刚福地共有十支预备战队,我们第一战队人数最少待遇却最高……瞧我,还是出去介绍吧,这里毕竟置身地穴险境。”
旁边魁梧大汉顶牛道:“师兄,你这是有意放水,最起码还要猎杀一只将级妖兽才算过关。”
静,静得叫人心里发怵。当田茂平义无反顾跃入深井时所有人才缓和过来,议论声逐渐沸腾,纷纷打听这个刚入门师弟是哪来的?手底下好霸道剑罡,要知道红头天蜈脑壳坚硬程度足以媲美盔甲,竟然像纸糊的一样劈开,这得需要多大力量?在场大部分人显然做不到。
宁静的清晨被一道匆匆而来剑光打破,突然听到柳无双在门外喊:“皓天,快出来和我走,有天大好事落在你头上。”
二人踏上飞剑朝小青天相反方向而去,柳无双面红耳赤被田茂平抓住玉手,实未料到这小子如此大胆,心头涌起千头万绪说不清是何滋味。两个小时后进入天一门西方水系,只见群山拱卫,大河滔滔,气势磅礴,两岸轻啼,万鸟栖息。
十几个人向来时隧道撤退,忽然郑晓峰神色凝重从储物空间抽出一面门板大小盾牌,提醒道:“贺兰师兄,诸位师弟,我们被包围了。”
田茂平双眼露出迷醉,感动得几乎痛哭流涕,慷慨激昂道:“无双,知遇大恩叫我如何报答?躺在病床三年那种滋味没人能体会,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今天,除了母亲之外这世间还有人关心爱护皓天,等过两年门中大选我一定争得好名次,娶无双过门。”
古堡钟声响过三遍,过千弟子乘飞剑来到斗兽场,一时间人头攒动,交头接耳议论今天有谁挑战洞窟。
霍地,一股气流扑面袭来,巨大噪音响在耳畔,百十道蓝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近。
“那,那你珍重,一有机会我便出来与你相见。”田茂平表现得难舍难分,戏要做全套,不能留下丝毫破绽。
郑青辉打量田茂平,点了点头:“我相信青青师妹眼光,只是进入大黑天尚需其他弟子认可,这是自古流传下来的规矩,通融不得。无双你且回小青天复命!人我带回去,若他真如飞芒所述,斩杀几只妖兽并无困难。”
田茂平有些动容:“门中竟还有这种地方?真有些迫不及待见识见识,平常只在书中浏览过妖兽图谱。”
心思电转,故作惊喜道:“这,这是真的吗?我要成为第一百三十三代弟子了?不是说只有掌门提拔才有这等殊荣吗?无双,可不要诓我,门中上下多少奇才未听说过获得晋升辈份机会,皓天何德何能受师叔祖如此关爱?”
贺兰进明两眼一瞪,教训道:“郑晓峰,皓天师弟深明飞剑运用之道,每次出手恰到好处,没有浪费一分力量,要不是修为稍稍差些,你根本不是对手。拥有这份战力足以进入第一预备战队,有什么不服气回去禀明郑师叔,其他师弟可有异议?”
田茂平心里邪笑:“郑青辉?不正是传道听武岩授课那位白胡子老头吗?原来找的师傅是他,此人似乎有些偏激,提倡陈芝麻烂谷子,什么匡扶正义诛除魔道全是放屁,要是魔道中人做他亲传弟子不知如何感想?哈哈,有点意思。”想的是一码事,说的是另外一码,充满吃惊与欢喜道:“原来是鼎鼎大名郑青辉师伯,斩仙岩曾聆听他老人家无边教诲,实是金玉良言,每每思及精彩之处无不拍案叫绝,快快引我前去拜师。”
田茂平听得真真切切,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在五五榜单上这位贺兰进明排在五绝榜之首,说明必掌握一门绝技。从外表上看此人气定神闲,完全判断不出修为高低,周身上下仿佛围着一层莫名隔阂,真真神秘莫测,实在不容小觑。
“师傅,我去。”一位身材魁梧弟子操着大嗓门叫道,也不等同意纵身跃入深井。
城墙上再不言语,片刻后轮盘绞动,“咯吱咯吱”厚重闸门缓缓打开。
田茂平瞳孔微缩,走出库房看向空中疑惑问道:“无双,你不是被禁足了吗?还要帮沈师叔挡驾,怎会来冷山涧?”
贺兰进明免不了露出几分喜悦,手下培养的班底是要前往太阴星的,自从十二年前帝王妖兽提前降临乱象频生,这些年驻扎战队死伤提升百分之三十左右,谁也不知道将来会面临怎样绝境,所以要求队伍人员精益求精,宁缺毋滥前提下导致第一预备战队人数不足五十,要知道满员乃二百人,平日没少了发愁,正巧今天送来一个这么好的苗子。
柳无双轻轻拧了一下某人胳膊,尴尬的说:“呆子,你当大黑天是什么地方?里面防范森严,没有总门命令岂能随意进出?你是受到掌门赦令转调过来,自然通行无阻,而对我却有诸多限制,要不然郑师伯也不会出来迎接。还不赶快跟去?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你的心意无双岂能不知?千万不要学你哥哥欧阳北辰不学无术,好好加油。”
田茂平早感应到后面跟着十几位高手,所以蓝翼蚜蝇窜起时并未妄动,区区兵甲级妖兽就算再厉害、数量再多也不放在眼里,扫向说话魁梧大汉,这家伙正是在城墙上叫嚣那位,脾气很火爆,修为不低。
几乎是在同时田茂平也察觉到气息凛冽,周围亮起数不清惨绿光芒,那是与蓝翼蚜蝇齐名玉鞘飞蚁,很多妖化昆虫也被称为妖兽,地穴当中妖兽种类呈现多样性,还是首次见到。
千钧一发之际田茂平身后窜起十余道剑光,“噼里啪啦”交织成剑网顷刻湮灭小部分蓝光,为首之人断喝道:“喂,小白脸。你先别急着送死!蓝翼蚜蝇是最厉害兵甲级妖兽向来成群出没,如果陷进去必定啃得连骨头都不剩,有点能耐不要臭显摆,老实些按照步骤试炼,否则我们人再多也来不及救援。”
时间不大,田茂平跟着郑青辉踏入一层幕障,有了进入小青天经验,并未觉得多么吃惊。大黑天正如其名,上无天光,下无草色,到处是地表穿插而出巨大金属矿石,低洼处蓄满荧光液体,将整个环境渲染得光怪陆离。暗道:“木青青还真会为欧阳皓天选地方,不过保护的意味居多,此中禁制星罗棋布,对外对内防守极为严密,很像太阴星军事基地,说它是福地实在挂羊头卖狗肉。”
话音刚落,从远处传来洪钟般嗓音:“无双,这就是青青师妹举荐的弟子吗?倒是很会说话。”
柳无双完全被迷惑了,满面绯红上前牵住田茂平的手说:“这些年难为你了,只要肯努力付出,出人头地指日可待,快些收拾一下行装启程吧!成为亲传弟子之前还要接受一项考验,只是走走形式罢了,以你的能力应该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