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辈子背着的窝囊

    改革的春风持续了多年，也吹遍了举国上下，自从国家开始发展了经济，越来越多的人站在了风口一夜暴富。现在的时代是最容易改变命运的时候。眼看着别人搭起高楼，眼看着时代更替。卫民心里渐渐埋下一颗种子，他也开始幻想自己也有一天可以彻底掀了自己窝囊的前半辈子。

    坐在茶室里，卫民有些心不在焉。手上漫不经心摆弄着小灵通，随着一声滋滋电流声，屏幕上正在竹竿上来回攀爬的熊猫还是被虫子追上掉了下去。许红走过来看了眼神态萎靡的江卫民，语气不善道：“生意这么差，你还有心思玩你那个破手机！你还活个什么劲呢！”

    许红尖锐的声音搅地江卫民皱眉，黝黑的皮肤上粗大的毛孔挤在一起，显得江卫民更加老态。他今年也不过40出头，天天窝在这间茶室里感觉人也老了，起初刚开业的时候，茶室的生意还是不错的，有父母二老的朋友和自家哥姐的人脉，愿意来喝茶的人也不少，整体的生意还是处于一个盈利甚至整体盈利还不错的状态。

    “生意不好你冲我嚷嚷什么？是我让生意变差的么？”江卫民并不顺从许红，开口也是嗓门震天响。不过也确实，茶室的生意之所以急转直下，除了是市场的竞争越来越大，但是最主要的还是脱不了夫妻俩的经营模式。

    江卫民自从当上了老板，虽然欠了父母姊妹一屁股的债，但是老板的款还是摆了个足。江湖上随便认识了些狐朋狗友就称兄道弟，不是带回来请他们白吃白喝，就是拉着人下馆子。那伙人也是打量了江卫民是个有利可图的肥羊，联合起来狠狠坑了江卫民这只迷途羔羊。

    许红知道江卫民被骗后更是扬言日子过不下去要离婚，还是江德福夫妻俩人劝和才将人劝住。自后来许红对江卫民带来的人几乎没有过什么好脸，江卫民几次想跟许红谈谈，许红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给江卫民。时间久了两人之间的那唯一一丝爱情也已经消磨殆尽。

    许红也认识了几个做美容的好姐妹，打扮的越来越时髦，不在茶室的时候就和几个姐妹跑去唱歌跳舞，人在茶室的时间也越来越少，难得来一次最后也都是和江卫民不欢而散，许红也没有心思经营这家茶室，几次三番和客人拌嘴。一些熟客都知道夫妻俩的德行。眼见两人早已经貌合神离，甚至连貌合都已经没有。久而久之，一些熟客也不再光顾。

    江卫民起初还有些在意，时间久了他也不再过问。都这把年纪了，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再值得在意的，唯一就是丫丫，江卫民从心里觉得对不住自己的女儿。

    傍晚，卫民提着一兜子菜走到了老两口家，一进门就看见江德福在花园里头收衣服。江卫民上前喊了声爸，接过老头手里的衣服。

    “卫民，怎么一个人过来。”江德福表情淡淡，对两口子之间的关系也猜测出一二。江卫民见父亲审视的目光，硬着头皮说道：“丫丫马上就高考了，天天就顾着学习。等周末我再带她来。”

    江德福背着手朝着屋内走，走时还轻轻哼了一声，江卫民语气中的躲避和懦弱他不是听不出来，江卫民也不是个孩子了，他作为父亲的除了有些失望以外，又能再说些什么呢。

    屋内安杰看到江德福身后跟着的江卫民，表情还是露出笑容。自年纪越来越大后，安杰每见到孩子的面都觉得高兴。江卫民看着母亲和蔼的面孔，心中的羞愧更加。低声叫了声妈。

    “卫民，怎么许红和丫丫呢？她俩怎么没来？”安杰迈着慢腾腾地步子走到饭桌上，朝着卫民招了招手就开始盛饭。江卫民小步来到桌前，接过安杰手里的勺子盛起了稀饭，不等卫民开口，江德福有些愤慨地说道：“你这小子，从小就没个男人样，现在你自己的孩子都老大了，你看看你整天日子过成什么样？”

    安杰看着愤怒的江德福，表情也变得有些失落。于是开口道：“好了，别说他了，赶快吃饭。”三人吃饭间皆是不语，江卫民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菜，在自己父母的面前抬不起头。父母帮着自己带孩子，连几年前开茶室的钱都是父母掏出了养老钱，兄弟姐妹更是不用说，几乎都是掏心掏肺的帮衬自己。可自己呢，干了这么多年，非但没赚到什么钱，连欠家里的都还没还上。甚至连住的房子，还是自己大姐夫的。

    他的人生已然过了半程，这辈子终究是毁在了自己的手里。从小生活在一个条件还不错的家庭里，家里的兄弟姐妹各个有出息，可他们优秀的前提还是他们自己的努力。大哥二哥几乎是拿命拼前程，亚菲更是不必说，靠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了政委的位置。小妹更是家里唯一的大学生。而他呢，一辈子浑浑噩噩地过，少时不读书，壮年时不建功，中年更不谈立业了。从小就活在家人的庇护下，除了犯浑，他对这家庭有过什么贡献呢。

    夜里，江卫民步行走回了家，站在楼下点了支烟，直到手指间的烟熄灭，江卫民还是定定地站在树下。望着楼上熟悉的灯光，只有那盏熟悉的光亮有些暖。打开家门，客厅是一片漆黑，卫民看了眼脚边的鞋柜知道许红还没回来。走近几步敲了敲前边的房门。

    “丫丫，睡了没？”江卫民站在屋外。

    “没呢，怎么了爸？”房间门被打开，丫丫还穿着校服，显然是还在学习的模样。江卫民伸手将手中的马夹袋递给丫丫：“你爱吃的海蛎子面，当夜宵吃，晚上别太晚。”

    江卫民躺在双人床上，右手摸了摸右侧，他已经有些习惯这样独自的夜晚，他也不去过问许红的生活，两个人的生活就这样没了交集。可讽刺的事，两人有着国家认可的结婚证，以及有着血脉相连的女儿。可现在，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陌生的两个人。他曾经是爱许红的，所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消失了？

    今天夜里江卫民翻来覆去的有些难以入睡，整个人的心都有些焦灼着。他说不出来这是什么样子的一种感觉，只觉得难受。像是想要哭出来却也没有办法。江卫民从床上坐起，目光直直盯着敞开的窗户，心中有道深沉的声音似乎在引着自己过去。江卫民有些苦笑：难道他还要像电视里一样跳楼吗？他又不是主角，没有光环。而且他还有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

    一夜无梦，江卫民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沉。几次他都想醒过来，总觉得身子被什么压着不停的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