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神谕启蒙
因奎泽看到，那是一个手绘徽章，一把长柄方头铁锤和一把弧度巨大的勾镰交叉在一起。
“铁锤与镰刀……这大概是代指工匠和农夫，卡米内斯巴提，也是由工匠和农夫们组成的吗？”圣子问。
大陆各国中的狂信者，多出自工匠和农夫，他们是狂信者的主要成分。
“是的，殿下……工匠和农夫，他们建设城市，辛勤耕种，奉养国家，他们本身拥有的财富并不多，但是他们从来都是最应该受到重视与尊敬的力量，是一个国家，最宝贵的财富。”伊赛耶总是忍不住想传授给爱徒这种帝王之学。
“全世界无产者们！联合起来！”酒馆门口传来一个慷慨激昂的声音。
这话是纯正的特拉泽尔语，还是最标准的艾莫洛尔本地腔。
伊赛耶猛地转身，循声望去，只见一位造型拉风的仪铠武士，身边跟着一个猫女，一个黑精灵，一个小魔女。
仪铠武士握拳对着天空，由于面甲的笼罩，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刚才那个激动的声音明显就是他发出来的，铠甲的缝隙中，电光缭绕。
猫女鞠躬行礼：“向您致敬，伊述阁下。”
黑精灵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和畏惧，小魔女缩在黑精灵身后瑟瑟发抖，抱着黑精灵的大腿，探出半个脑袋怯生生地看着伊赛耶。
这位圣徒在两个黑暗生物眼中，就是一团无比炽烈的神圣之火，让她俩从心底感到不安，而且来自相克属性的超阶威压，在不断消融她俩的力量。
伊赛耶的目光扫过众人的反应和武士的仪铠，把气势收敛，淡淡一笑：“各位好，桑斯克里特上校是吧？还有索竭罗先生，初次见面。这是我的弟子，因奎泽。”
松了一口气的查尔敏恼羞成怒却无处发泄，恨恨地踢了杨庭深一脚。一把拎起科蒂诗，到角落里找了张桌子坐下生闷气。
“队长，刚才你在打哆嗦。你害怕那个老爷爷。”
“给我闭嘴！”
“别不承认，你的腿抖得和筛糠似的。”
“你不怕？”
“我当然怕呀，我感觉好像被烈火灼烧一样，所以我躲在你的身后，希奥说，这叫死道友不死……哇，头儿！队长她掐我！！o(╥﹏╥)o”
斯提蕾走过去，作出噤声的手势：“叫东西吃，别打扰到那边。”
杨庭深尴尬地收回慷慨激昂的手臂，他没法不激动。
他听到了伊赛耶对工农阶层的定义，而且，面前这个长者的外貌，他再熟悉不过了。
他无数次在学校的走廊上看到过，第一国际的组织者和领导者、全世界无产阶级和劳动人民的革命导师、精神领袖、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开创者。伟大的思想家、政治学家、哲学家、经济学家、革命理论家、历史学家、社会学家。
太像了！呃，就是发际线比那位先贤更靠后，周围的头发比较短，燕尾西服换成了朴素的长袍，旁边那个一脸好奇的小子长的挺帅的。
“您好，尊敬的大伊德米克，我是希奥·索竭罗，为了我的事，劳动您的大驾，实在令我惶恐，非常感谢您百忙之中拨冗前来，请接受我诚挚的歉意和无上的敬意。”
杨庭深躬身施礼，套话说的有模有样，一口艾莫洛尔方言字正腔圆：“还有高贵的殿下，很荣幸见到您，您的风仪令人激赏，龙章凤姿，卓然不群，果然具有王者之风，不愧是教宗冕下的继承人。”
马屁拍完，周围竟然有些冷场。
杨庭深惊讶地抬起头……我说错什么了吗？
身边的斯提蕾痛苦地捂脸：“真丢人……”
伊赛耶唇角含着莫名的笑意。
而因奎泽闭上惊讶的嘴巴，慢慢坐回椅子上，神色平静，但是眼中却带上了一抹尴尬的怒色。
这是……拍到马腿上了？
伊赛耶拍了拍因奎泽的肩膀，示意爱徒稍安勿躁。
他朝杨庭深颔首：“索竭罗先生不必客气，您的礼仪无可挑剔，特拉泽尔语也很标准……您去过艾莫洛尔？”
杨庭深摇头表示没有，他不敢再多说话了。
按说自己刚才的表现没啥问题啊，真挚有礼貌，那小子生的什么气？
“哦，怪不得。威尔夫说，索竭罗先生是一位语言天才，精通各种族、各国语言甚至各地方言，在见到您之前我还有所怀疑，现在我信了。”
“如果可以的话，您直接叫我希奥。”一位长者对着自己用敬称，杨庭深实在觉得有些别扭，尤其是这位长者的样貌还……他更觉得压力山大。
“索竭罗先生，您……”因奎泽再也无法忍受这个谄媚的家伙了，他猛地站起身来，要呵斥希奥。
你谁呀你？一个无神论者的异端，竟然想让今圣、神谕至尊、虔诚本身、天启之下第二人叫你的名字？你是他的啥？他又不是你的至亲、挚友、师长。老师对你使用敬称，那是因为他和你不熟。你知不知道，放眼世间，配得上让老师喊他的名字的人一只手数的过来？他喊我都不肯直呼名字呢，你……
“好的，希奥。”伊赛耶的声音听起来很欣慰。
……老师你变了，圣子满头黑线。
“希奥，卸下你的仪铠，”伊赛耶摆摆手：“我知道，你穿着它一点也不舒服。”
“可是……”杨庭深环视周围，斯提蕾在记笔记，查尔敏呆呆地望着他，科蒂诗坐在桌面上挥着小拳头给他加油。圣子目光冷冽，酒馆老板……一脸不明觉厉。
伊赛耶从容自信：“无须担心，我在这里。”
“好吧，”杨庭深深吸一口气，摘下了头盔。因奎泽眼睛一亮，有一种帅哥见面的惺惺相惜。
护手、肩甲、胸铠、裙甲、护腿、膝甲……不多会，一个精赤上身，穿着亚麻中裤，赤着脚的杨庭深就出现在酒馆中央。
得益于穿越前和今生的自律，杨庭深肌肉虽然并不粗壮，但是线条优美，比例匀称，雕塑感很强，皮肤呈现出浅浅的小麦色，散发着在这个世界中绝无仅有的东方魅力。
“咕咚”这是查尔敏咽口水的声音。
科蒂诗更加不堪，张着嘴巴，口水从嘴角滴答下来。
就连正在书写的斯提蕾也扬起头，抬抬眉毛，吹了个口哨：“勉强能看~”
杨庭深无语地看着变成黑白的猫女，心说，想夸我就明说，撒什么谎啊。我从幼儿园一直校草到大学，绝非浪得虚名。
“是个帅小伙，”伊赛耶点点头：“希奥，你的力量在什么情况下会被激发？”
“情绪激动的时候，”杨庭深回想了一下：“还有就是，被外人、外物、外力碰触的时候。”
“比如说——”伊赛耶蹙着眉头想象。
“嗖”的一声，从斯提蕾那桌飞来一个盘子，直奔杨庭深的后脑而来，科蒂诗站在桌子上保持着投掷的姿势：“比如说这样！”
盘子还没接触到杨庭深，就被一道耀眼的电光打飞了。
电光还离体而上，在空中追击几下，直到把锡盘子打成一团焦炭，才意犹未尽地返回杨庭深体内。
有意思……伊赛耶走过去，朝杨庭深伸出手，杨庭深下意识地半躬，伸出双手握住伊赛耶的手。
伊赛耶愣了一下，在艾塔诺世界，杨庭深的这个动作可以说是相当奇怪。
“在我的那个世界，握手是一种礼仪，表示自己的手里没有武器。”杨庭深反应过来，恐怕这个世界没有握手礼，就解释道。
“嗯，很有道理。”伊赛耶感受着杨庭深手上传来的能量。
它类似雷电，但又不同于伊赛耶认知中的雷电那样，它似乎是有分段的。
而且果然如瓦内迪大法师所说，这种能量是信仰。
它从希奥的心脏中源源不断地产生，把他的全身血管作为容池，弱段流入细小的血管，强段流入比较粗一些的血管。
围观众人已经被面前的异象给惊得全部瞪大了眼睛。
面前的伊赛耶和希奥看不见人了，两人原先站着的地方，只有一团炽烈无比的白光和一个电蛇缭绕的雷球。
“希奥，我拿了你一本笔记，稍后我会还给你一本笔记，那是我当年学习天启教义时的阅读笔记。”白光中传出伊赛耶的声音：“其中有我对信仰的理解，虽然你我信仰不同……希奥，我问你，你认为信仰是什么？”
“信仰……是信奉与敬仰的意思，自发自愿地信奉某种存在，”雷球考虑了一下，回答道：“这种存在可以是教派或者思想、还有某人、某件事情、甚至是某件物品，都可以成为信仰。”
“你的这种力量，就是来自信仰，只要把它和你的意识连接在一起，它就可控。”
“只要能控制就行，我实在不想穿那套盔甲。不舒服是一说，和人交流也不方便。但具体怎么控制呢？尊敬的大伊德米克。”
“你同意接受我的笔记，你就算是我的学生，你可以叫我导师。”
“好的，导师。”
圣子气哼哼的，心里泛着酸水，他不再是老师唯一的亲传弟子了，多了一个不怎么靠谱的异教徒同学。
老师，您收个异教徒当学生，您怎么可以这样？
难道就因为他长得帅，说话又好听？
而且老师，您把笔记给异教徒干什么？对天启教徒来说，您的读书笔记，是何等珍贵之物。
那可是在天启教徒中被称为《副经》的圣物。
“想要掌握、控制并使用一种力量，首先是拥有它，然后是了解它。你目前已经拥有了这种力量，之所以无法控制和使用，是因为你不了解它。”
“我看不见它，所以我无法去了解它。”
“……希奥，你刚才回答了信仰的定义，中规中矩，但是我想告诉你，人要树立信仰，首先要了解的是自己。要想进一步了解你这种信仰力量，你日后可以从我笔记中关于人格结构的部分去寻找答案。”
“是，导师。”
光团和雷球散开了，伊赛耶的左手点在杨庭深的额头，右手则点在杨庭深的心脏位置。
“我帮助你确定它——”伊赛耶的声音变得很奇特，就像是许多人在整齐地合唱，带着嗡嗡的回声，所有人都听不懂伊赛耶在说什么。
然而杨庭深听得懂。
伊赛耶说的是【欲望存在于意识之下，行动借助你的自主意识，而不受意识控制的天性判断，则是你超越自己之后的认知。你的力量目前在你的意识之下，我会把它转移到你的自主意识中，我来打开你的超越认知。】
“神谕启蒙！”圣子低声惊呼。
天启神教掌握神谕启蒙的只有三个人，教宗、伊赛耶和自己的姑姑莱维娅·瑟肯斯坦。
神谕启蒙不是法术，是一种最纯粹的语言，是理念传承。
杨庭深感到炽热的能量出现在心脏处。
【现在你闭上眼，可以看到自己。】杨庭深依言而行，果然，当他听懂了伊赛耶的话那一刻，他就可以内视。
身体内部结构一览无余，连毛细血管都看得一清二楚，血管里面竟然是空的。
心脏位置闪烁着二色光点，它们旋转着靠近，然后从心脏中涌出，金色的从左心房涌入动脉，银色的从右心房灌进静脉，只是一瞬间，杨庭深全身的血管就充满了分分合合纠纠缠缠的双色雷电。
“你可以睁开眼了。”伊赛耶的声音恢复正常，带着一丝疲倦，使用那种语言对精神力的消耗是相当巨大的。
因奎泽赶忙上前搀扶住导师，并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新同学，正好和睁开眼睛的杨庭深视线交汇。
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它深邃如夜空，其中不时闪过金色和银色的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