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回家
脉象极软而沉细,举之无有,沉取乃得,重按欲绝,主气血两亏,阴阳俱衰。
叶士诚大惊,害怕自己摸不准,又换了一只手,得到的结论依旧如此。
叶士诚心里一惧,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旁边的张伯连忙扶了一把。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别吓我啊!”
叶士诚定了定心神,在旁边的椅子上坐定。
手指颤抖着说,“你去把夏儿喊过来。再让张嫂把夫人喊起来。”
叶远夏和张婷婉来得很快。
叶远夏眼尖,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叶知秋,“爹,秋儿怎么在这?”
张婷婉也看向叶士诚,“秋儿不是应该在周家吗?怎么在这?”
叶士诚老泪纵横,“秋儿,秋儿怕是快不行了,都怪我啊,害了秋儿。”
叶远夏急了“爹,你瞎说什么呢,什么快不行了,秋儿不是好端端在这吗?”
“你去把脉,你去!”
叶远夏不再多言,坐在床边,开始认真号脉。
叶远夏似是害怕自己把错了,又号了一遍,嘴唇哆嗦着手问叶士诚:“爹,妹妹怎么会虚成这样?像是被人抽干了血。”
张婷婉一听,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叶士诚拿了银针扎了几针,张婷婉才悠悠转醒。
眼泪无声的落下,她抹了抹眼泪,“夏儿,把秋儿抱回她房间。”
叶远夏听话的抱起叶知秋,怀里的叶知秋轻得可怕,就像一只快要破碎的娃娃。
叶远夏不敢用力,真怕一不小心,叶知秋就碎了。
张婷婉关了房门,开始帮叶知秋脱衣服。
外面是一件破旧且宽大的棉袄,里面,则是被无数碎布条包裹着的瘦弱身躯。
张婉婷轻轻打开那些布条,洁白的胴体上,算是深浅不一的红色长条,遍布全身。
轻微一点的长条有的已经结了痂,有的还在渗血,有些更是被抽的皮肉外翻,还在不住的往外流血。里面还夹杂着未及时清理的碎布条,深红色长条上上面是一些艾草渣,显然,已经包扎过了。
叶士诚和叶远夏守在门口,来回的踱步,不敢离开一步。
张婷婉泪眼婆娑的开了房门,擦了擦眼泪,带着哭腔道:“快,去准备剪刀,纱布,烈酒,棉花,麻沸散,止血散,补血的汤药和消炎止痛的汤药。”
叶士诚和叶远夏着急忙慌的往药房跑,叶士诚腿脚慢了,还在台阶上摔了一跤。
两个人动作很快,叶远夏毕竟年轻,很快拿了纱布,麻沸散和止血散出来,叶士诚则在药房煎药。
叶远夏拿了药后,依旧不敢离开,外面不知不觉又飘起了雪花,叶远夏搓着手在廊下等着。时不时看一眼房门口。
叶士诚已经把药熬好了,他走近叶知秋房门,小心的从门缝里望去,可惜,什么都没看见。
张婷婉一边无声的落泪,一边帮叶知秋清理伤口,叶知秋浑身赤裸的趴在床上,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张婷婉泪水止不住的流,又害怕泪水落下来滴到叶知秋的伤口上,只好强忍着泪意,帮叶知秋清理伤口。
她先拿棉花沾了烈酒,轻轻的帮叶知秋先擦去了身上的艾草渣,许是碰到了伤口,叶知秋在昏迷中闷哼了一声。
张婷婉动作又放轻了些许。看到伤口上的碎布,张婷婉狠了心,拿烈酒清洗了剪刀,又在剪刀上涂了麻沸散,一点一点的剪开本来已经愈合的伤口,又拿来小刀,细细的划开伤口,又拿绣花针沾了麻沸散,把碎布一点一点的挑出来,等挑完一个,伤口已经是鲜血淋漓。
张婷婉不忍的别过眼,又害怕惊扰到昏睡中的女儿,她捂住嘴,泪水滴答滴答的往下落。
等情绪稳定后,才又拿了烈酒沾了棉花清洗伤口,而后又敷了止血散,才开始清理下一个。
等到所有的伤口清理完,天已经大亮了。
张婷婉抬眸望去,叶知秋脸色苍白,还在昏睡中,后背坑坑洼洼,连一块好皮都没有,张婷婉拿来纱布,细细的帮叶知秋绑了,又系了一个死结,看着被绑成粽子的女儿,她又是一阵痛哭流涕,险些哭晕过去。
她打开了叶知秋的房门,叶士诚和叶远夏还在门外等着,叶远夏还扒在门缝上看着,俩人身上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雪。
门开后,叶远夏一踉跄,差点摔进门里。
张婷婉小声呵斥,“夏儿,你轻点,小心吵醒你妹妹。”
叶士诚也急忙往屋里走。
张婷婉拿了笤帚,在门外先帮两人扫了身上的雪,才说:“先进屋子里暖和暖和。别把凉气过给秋儿。”
爷俩忙不迭的答应,先在不远处烤了火,等身上暖和了,才走到叶知秋床前。
“妹妹这是怎么了?”
“一定是被家里那个老虔婆给打的!打的秋儿全身没一块好皮啊!我可怜的秋儿,命怎么就这么苦啊?!我从小疼到大的宝贝啊!周氏怎么敢!”
张婷婉想起叶知秋身上的伤口,悲从中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叶士诚和叶远夏走近,叶远夏掀开被子,看到裹成粽子一般的叶知秋,气的把拳头捏的嘎嘎作响。
叶士诚则是重重的捶了自己两拳,哭的老泪纵横。
“都怪我啊!都怪我!是我害了秋儿。”
叶士诚回想起过往,后悔不迭,气的直捶胸口。
当年,叶士诚去山里采药,失足掉下了山崖,被挂在一棵树上,那个山崖高又陡,下面就是万丈深渊,一不小心,掉下去就会尸骨无存。
我在树上无助的呼喊,希望有个人来救他,他喊得嗓子都哑了,可是万丈山崖,连个人影都没有。
在他将要放弃希望的时候,江大山听到了他的呼救声,回家取了绳子,又叫来了人。
众人看着深不见底的崖底,没一个人敢下去,是江大山不顾生命危险,下了山崖,又亲自帮他绑好绳子,才把他拉了上来。
他一直感念江大山的救命之恩,后来,他就三天两头的往江家跑,两个人关系好得就像亲兄弟似的。
后来,儿女都长大了,江大山就提议,做个儿女亲家。
那天俩人都喝了酒,江大山大着舌头说:“你和我做亲家,你还害怕我亏待你女儿吗?咱哥俩谁跟谁啊?咱们两家人知根知底的,离得又近,你闺女嫁过来,不还和在你家一样吗?你闺女嫁给我儿子,不比你在外面瞎蹩摸强?”
叶士诚一听,是这么个理。
江家人口简单,只有五口人,小姑子长大了一出嫁,家里就兄弟俩,江家条件也不错,和自家相比,虽然差了点,但江大山和江海都会打猎,有门手艺,自己再帮衬一把,秋儿在这边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
但是叶士诚也没有立即答应,只说这是闺女的终身大事,要回去和媳妇商量一下。
张婷婉听了叶士诚的话,起先是不同意的,就在邻村,周氏的大名她是早有耳闻。
“那周氏一看就是个厉害的主,刚嫁进来一年,就吵吵着要分家,当年为了分家,闹得是鸡飞狗跳的,江大山一看就是个耙耳朵,听媳妇的,秋儿年纪小,性子又软,过去少不得被周氏磋磨,我不乐意。”
叶士诚则继续游说:“周氏再能耐,不是还有江大山呢嘛,一个家里,当家做主的还是男人,她再厉害,也越不过江大山去。再说了,你嫁给江家,好歹知根知底,不比你去外面找媒婆强?媒婆的嘴,骗人的鬼,黑的都能给你说成白的。而且江家离咱俩近,走几步就到了,你不是舍不得女儿嫁远了吗?我看江家正好。”
张婷婉被说动了,于是点了点头,同意了。那年,叶知秋8岁。
对于江海,她是熟悉的,娘亲也悄悄的告诉过她,自己以后会嫁给他。
张婷婉看着捶胸顿足的丈夫,泪水又止不住的往下掉。
“现在后悔也晚了!我就说周氏那个老婆子不好相与,你看看,把秋儿打成什么样子了?这以后秋儿要回去,少不得又要被磋磨,你不疼闺女,我来疼,我的闺女,我哪怕是养一辈子,我也认了,我是再不会同意秋儿回那魔窟去了。”
叶士诚眼含热泪“秋儿,她也是我从小宝贝到大的女儿啊!我也么舍得她受苦呢?从小到大我都舍不得碰她一根手指头,我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啊,那周氏下手是真狠呢,她怎么敢啊!我要去报官,让官府来处理。”
叶远夏看着躺在床上的叶知秋,鼻子一酸,泪水已然在眼眶里打了转。回头看向叶士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