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世兰探病

    慧贵妃的咸福宫暖气升腾，世兰一踏入内殿便出了一层薄汗。高晞月病恹恹地卧在炕上，见世兰来了，只是无精打采地问了一句，你来这里，不怕皇上知道了生气么？

    “我管着宫中杂事，来看看慧贵妃，不是应当的吗？”世兰嗤笑：“再说了，我恩宠平常，素日也见不到皇上几次，皇上生气便生气吧，左不过是说我两句，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没有么？你同这宫里的女人，倒有许多不同。她们都怕失宠，你却不怕。”高晞月有些失神，“细水长流，也是一种好处。”

    世兰不耐烦同她说什么恩宠不恩宠的，即刻截了话头：“本宫过来，不是为了说这些的——慧贵妃，本宫叫了太医院的院使院判以及医官，一共三十余人。现下正在咸福宫外候着。还请赏脸，让他们给你治上一治吧？”

    晞月喘了一喘，茉心急忙给晞月喂了两口蜜水，星璇跪在晞月后头捶了好一会儿，她方缓过气来：“让你见笑了。我太医看过不少，药也是一壶接一壶地喝下去，只是总不见好。这身子，天生就是这样，入宫后更是一年差过一年，劳妹妹费心。”

    一年……差过一年？世兰疑心窦起，宫里的风水不好，紫禁城的女人总是玉减香消——不，也不一定是风水的缘故。世兰急忙叫太医全数进来，三十余人一一把脉之后，都是一样的说辞。说慧贵妃身子娇弱，今春本就天寒，加上受了惊吓，肾气亏损，须得慢慢温养。

    晞月早知是这番诊断，遂不耐烦地叫人退下。却见世兰端着茶盏，温热的茶水淋了她一身，那荷茎绿的彩绣折枝桃蝶夹袍被浸个透湿，她却浑然不觉，只是呆呆地望着晞月。原是如此——太医院上下都长了同一条舌头。皇帝的忌惮不只在前朝的男人身上，还落在了后宫的女人身上。舒嫔无孕，贵妃多病，皆因此而起。

    家世显赫的妃嫔都有一具走两步便香汗淋漓，逢春秋便咳嗽不停的身子。家世低微的女子却接二连三地生育——世兰悚然，若非自己这一世出身乌雅氏，内务府太医院中皆有家族关节，她或许也会像高晞月一般，稀里糊涂地病弱下来，渐入膏肓。

    这一切不过是因为皇帝的忌惮与疑心，前一世，不也是这样么？

    世兰抬眼望见晞月的四把琵琶，每一把的面板都在往外头渗血。病弱的高贵妃曾经抱着这些琴，一夜又一夜地为皇上弹奏情丝缠绵，花好月圆，龙凤呈祥。谁又能料得，皇帝的柔情蜜意里掺了那么多的毒。

    她轻呼一口气，往外走了两步，又回身道：“宫里的太医不见得可信。若母家有门路，请个民间的大夫看看，许能峰回路转。”

    说罢，世兰急匆匆地出了咸福宫，抬肩舆的小太监略微慢了都被训斥了一顿。一路紧赶慢赶回了永和宫，世兰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