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脏水
莲心此时双颊高高肿起,支吾着说不出话来,只能流着泪不断点头。
殿内的气氛一时之间就这样凝滞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齐汝从皇后殿内出来,面上带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
“皇上,皇后娘娘腹中的积水已经吐出来了,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一直在昏迷,微臣已经开了药方,热热的灌进去,应当就无碍了……””
“但河水寒冷,皇后娘娘又一向体虚,寒意入体,怕是要将养好些时日了。”
听到齐汝的话,在场众人心里的石头才算是落了地。皇帝紧绷的精神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他看向跪伏在地上须发花白的老者,语气里带着一丝震慑之意:
“无伤性命就好!齐汝,你是太医院之首,朕一向信任你的医术。回銮之后,你务必要替皇后好好调养,让她尽快好起来。”
“是,微臣一定尽心竭力,为皇后娘娘调养身子!”
表过忠心之后,齐汝起身恭敬的退到了一边。
直到身后的小徒弟悄悄递给他一方帕子,他才发觉自己的额头已经渗满了汗水。
处置完这些事情,也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皇帝打量了一圈周围的嫔妃,看见她们眼下的青黑时,也觉得心有不忍。
正准备发话让众人都退下时,外面忽然跑进来一个中等个子的侍卫,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回话:
“皇上,微臣们奉旨勘察皇后娘娘落水时周边的异样,在娘娘失足之处发现了新刷上的桐油,且整个船身只有那一片!”
闻言,皇帝一怔,旋即勃然大怒:
“你是说,皇后落水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蓄意为之?!”
“好,好啊!这守夜的侍卫都是干什么吃的?连主子的船被人做了手脚都懵然不知。”
“哪天要是这桐油出现在朕的船上呢?失足落水的会不会就是朕呐?啊!”
他越说越后怕,甚至感觉这次的事情就是针对他做的,只是碰巧被皇后撞上了而已。
“给朕查!查个清清楚楚,这些脏东西,究竟是怎么出现在回銮的船队上的!”
那侍卫领命,连滚带爬的退了下去。
片刻之后,每条船上都变的火光冲天,人人都瞪大眼睛寻找着蛛丝马迹。
在一片嘈杂的声音中,皇帝用目光逡巡着殿内的众人,在看见缩着脖子躲在人群后的纯贵妃时,忽的冷笑了一声:
“纯贵妃,你躲在哪里干什么?怎么脸色这么难看,难道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成吗?!”
本就为此事惴惴不安,现在听见皇帝点到自己名字,纯贵妃吓得腿脚一软,险些就要瘫倒在地上。
“臣妾,臣妾……”
好歹还是皇子的生母,竟然胆小成这个样子,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看见纯贵妃惊惶的样子,嘉妃背着众人翻了个白眼,捂着肚子施施然跪了下去:
“皇上恕罪!方才臣妾与愉妃、纯贵妃在阁内说话,听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落水。”
“纯贵妃姐姐本来想去看的,可臣妾的肚子偏偏在此时疼了起来。姐姐顾念皇子,才没有出去,没想到落水的会是皇后娘娘。”
“虽然是无心之失,但此事毕竟由臣妾而起,皇上要责罚的话,臣妾愿意替姐姐受罚!”
“行了,既然是这样,事情说开就好!朕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不会怪罪她的……”
见嘉妃挺着肚子为纯贵妃求情,皇帝眉头一拧,使眼色让李玉把她扶了起来。
他拨弄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思忖着平日里纯贵妃的一言一行,觉得她的确也不像是能干得出这种事的人,索性就放过了她。
借着身边侍女的力气站稳,纯贵妃递给嘉妃一个感谢的眼神,默默的退到了一边。
时间就这样慢慢的流逝,外面的侍卫们终于查出了个大概,拎着一个穿着末等太监服的家伙前来回禀。
“皇上,微臣们将船队里里外外搜了个遍,发现这家伙鬼鬼祟祟的躲在岸边的柳树下,身边还有一个木桶,里面装的是未用完的桐油。”
“想来是事情暴露的太快,他无处躲藏,才缩到了岸边,想借夜色遮蔽行踪!”
看见地上瑟缩的太监,皇帝语气淡漠,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一样:
“东西是哪来的,又是谁指使你的,你给朕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了!”
“太监入宫都会登记造册,想查你的来历易如反掌,朕不信你在这世上就没有一个在乎的人。若是敢有半分欺瞒,就别怪朕拿他们开刀!”
那太监一开始只顾着求饶,在皇帝提到要牵连他周边的人时,他才僵着身子说出了背后之人的身份:
“是,是炩贵人,她身边的春蝉给了奴才二百两银子,让奴才去刷桐油。奴才不知道她是想害皇后娘娘啊!”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
皇后落水的事情传到卫嬿婉耳朵里时,她正与舒嫔聊天。
甫一听到消息就急匆匆的赶到了青雀舫,生怕她和前世一样命丧黄泉。
走到半道上,听到有宫人禀报说皇后无性命之忧了,她才松了一口气,放慢了步子。
谁知刚一踏进门,就听见小太监指证自己是幕后凶手,脸色苍白的站都站不稳了。
“胡说八道!谁给你的胆子胡乱攀咬本小主!”
冲到那太监面前踹了他一脚,卫嬿婉“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眼泪唰的就流了下来:
“皇上,皇上明察啊!嫔妾一向对皇后娘娘尊敬有加,怎么会想要害她呢?”
“再者,嫔妾刚才在舒嫔的阁中,在与她说话。又怎么能未卜先知,知道皇后娘娘会经过那里,让人收买这个太监涂抹桐油呢!皇上明鉴啊!”
卫嬿婉在皇帝面前一向是娇弱可欺的形象,如今这副被吓坏的样子倒是再正常不过。
她哭的干脆,说话也有条理,梨花带雨的样子落在皇帝眼里,倒平白生出几分心疼来。
只是真相还未查明,他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偏袒,只能耐着性子先让卫嬿婉起来,然后继续审问那个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