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今生
大雨瓢泼，宫道上静悄悄的，时不时有太监急匆匆的跑过，脚下溅起阵阵水花。
今天是中元节，是百鬼夜出的日子，人人都紧着神，生怕哪步行差踏错的，犯了主子的忌讳。
启祥宫
嘉妃痛苦的呼喊声不断从产房内传来，她身边的贞淑从房里走出，气急败坏的斥责着周围的太监，觉得他们无能，不能为主子请来皇上。
转了转眼睛，她把主意打到了那个在启祥宫地位最低的宫女身上，眯着眼睛大喊：“樱儿！樱儿！”
下这么大的雨，皇上不来是情理之中，但是主子的怒火不能落到自己的身上，反正樱儿平时受的折磨那么多，也不差这一件。要是来了，那功劳就是自己的！
这样想着，等到那个穿着浅绿色宫女服的身影从对面走出，贞淑就把去请皇上的任务交给了她。
面对这样艰难的任务，名叫樱儿的宫女破天荒的没有争辩，只是沉默的从墙角拿起一顶斗笠，冲进了雨幕之中。
跑了一会儿，她突然往旁边一闪，躲在墙檐下失声痛哭，雨水顺着鬓角落下，她的眼里写满了仇恨，明明衣服已经湿透，心里却感到无比的畅快！
“居然是真的！哈哈哈哈！居然是真的，他没有骗我，哈哈哈哈哈……”
仗着四周沉寂无人，卫嬿婉肆意的笑出了声。
鹤顶红那钻心的绞痛仿佛还在身体里没有消散，但病入膏肓的炩皇贵妃已经变回了启祥宫那个任人践踏的宫女。今日之后，我曾经所遭遇的那些痛苦，我都要向你们一一讨回！
高兴过后，卫嬿婉擦擦脸上的泪水，朝着养心殿的方向跑去。
不出所料的得到了皇上正和朝臣议事的答案，她并没有为此感到失落，反而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进忠。
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心酸和后悔涌上心头，前世要不是自己做事太绝，众叛亲离，也不会落的那个下场。重来一次，对这些真心为自己好的人，自己总得做出些补偿才是。
跟着进忠走在回启祥宫的路上，感受着头顶越来越倾斜的雨伞，卫嬿婉咬了咬唇，决定先发制人。她跪在地上，向前世一样说出了那一句：“进忠公公，求您疼我，让我赌一回吧！”
看着面前满脸雨水仍旧不掩姿色的宫女，进忠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头。
自己的确是想学着师傅李玉的样子在后宫找一个依靠，也的确有想推举眼前人的意思，可没想到的是自己还没开口，就有人自己送上门来了。
“哟，樱儿，你这话说的，我能疼你些什么？咱们都是伺候人的命，有什么赌不赌的？”
品出了进忠话里的戏谑，卫嬿婉没有气馁，反而把头仰的更高了。
“李公公一路走到现在，靠的是娴贵妃，您是他的徒弟，难道就不想顺着前人的路，再往上爬一爬吗？奴婢不想再回启祥宫，过那种任人欺凌的日子了！求您！让我赌一回……”
“你这宫女倒是有意思，胆子也大，敢求到本公公面前……”
心思被说破，进忠也不恼，他一手撑着伞，另一只手轻轻抬起了卫嬿婉的下巴，瞧着这张和娴贵妃有几分相似，却更加鲜嫩的面庞，沉吟片刻，把她扶了起来。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本公公就随你赌上这么一回。可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不成，你就跟了我，想来也不会再有人欺负了你去……”
“谢公公！”意料之中的答案，卫嬿婉的内心死水一般的平静，只是脸上的激动与欣喜，还是要表现出来的。
两人各怀心思，就这样在悠长的宫道上走着，在进忠看不见的地方，卫嬿婉露出一个得逞的笑来，路过翊坤宫时，她看着那高高的牌匾，任由野心在身体里肆意生长。
自从那日和进忠达成交易之后，卫嬿婉就照着前世的路子，在御花园博得皇上欢心，又在御前尽心侍奉，得了个答应的位分，也算是一跃成为了主子。
今夜是她侍寝的日子，她如前世一般拒绝了凤鸾春恩车的接送，搭着春蝉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在去养心殿的路上，果不其然看见了不远处蹲坐在台阶上的凌云彻。
松开了春蝉的手，她走到那个穿着御前侍卫衣服的人面前，漫不经心的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那枚红宝石戒指，扔在了他面前。
宝石与坚硬的地面接触，碎成几瓣，就犹如此刻凌云彻的内心。
他不明白，为什么短短几日时间，自己的心上人变成了皇上的嫔妃，还亲手摔碎了自己和她的定情信物，难道往日那些情分，那些话，都是骗自己的吗？
这样想着，他也就这样问了出来。
“骗？呵，凌云彻，你真是……一点也没变”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卫嬿婉刻意压低了声音，让那句话变得微不可听。她扬起手掌，重重的打在凌云彻的脸上，尾指的指套划过，在他鬓边留下一道血痕。
“凌云彻，你跟我说骗？跟我说真心？我在启祥宫这生不如死的几年，你在哪里？我受尽欺凌羞辱这几年，你在哪里？你在冷宫，在娴贵妃身边为她鞍前马后，你何曾有片刻真正在乎过我！”
“娴贵妃那是……”
骤然听见如懿的名字，凌云彻有一瞬间的心惊，也许是怕心中那点隐秘的情感被人道出，他有些慌乱的准备解释，却被卫嬿婉打断。
“够了！我不想听你说娴贵妃的委屈！”
她指向不远处站着的春蝉和澜翠，字字珠玑：“我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答应，就能轻而易举的从四执库要来往日的姐妹，她贵为贵妃，不能从启祥宫要人？！这话你信，我不信！”
“凌云彻，你给我听清楚了！你最好把那些前尘往事死死压在心里，他日你要是敢阻止我向上爬，我绝不会手软！”
说完这些话，卫嬿婉转身就走，不想再看那张令她感到恶心的面容，也就没有看到身后凌云彻目不转睛的眼神。
嬿婉提到娴贵妃，她是不是吃醋了？她心里对自己还是有情的！这样想着，他内心传来强烈的不甘，想要追上去再跟她说说话，可想到两人之间身份的鸿沟，还是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