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看她看了一宿
这棵树长得十分诡异。
督阴山寸草不生,所过之处皆是沼泽和沙砾,可偏偏在这里长出了一棵极为粗壮的大树。
树上不知停歇了什么,叶片间隐隐约约闪烁着幽幽绿光。
涂祭月朝音茗道:“那你呢?”
“二位放心,我就在此处护法,结束后再送你们下山。”
之前死去的人确实也都是平安下山后在睡梦里化为干尸的,所以应该暂时不用担心她在这个时候动手脚。
“那我先来。”
毕竟慕云祁战力较强,若真出了什么事,也还有转圜的余地。
况且她也想知道,这古树有什么秘密。
涂祭月伸出手触碰到了古树,叶片间的莹莹绿光流动起来,顺着树干朝她的指尖汇拢。
而她,仿佛沉入了另一个世界。
“大师兄,大师兄!”
涂祭月被自己前世的大嗓门给吵醒了。
她不受控制地站起身,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她竟然变成了慕云祁!
她此时仿佛只是个趴附在慕云祁身上的幽魂,能见他所见,闻他所闻,却无法控制他的动作和行为。
慕云祁起身打开门,看着眼前的“涂祭月”说:“何事?”
“涂祭月”扭扭捏捏半天,终于憋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大师兄,能借我点灵石吗?”
“…不借。”
“哎呀大师兄,我是因为…因为…受伤了才借灵石的。”
眼前的“涂祭月”活蹦乱跳,还受伤,骗鬼呢吧!
涂祭月有些汗颜地想,自己曾经…这么烦人的吗?
慕云祁冷冷道:“没看出你哪儿受伤了。”
“涂祭月”作西子捧心状:“我的心灵受伤了,再喝不到醉云楼的美酒我就要心痛而死了!”
慕云祁:“……”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这次任凭外面的涂祭月怎么闹腾,慕云祁都阖着眼巍然不动。
过了半晌,外面终于消停了。
慕云祁默默运转了两个小周天,待暮色四合时,终究还是起身打开了门。
他以询问的眼光看向一旁扫地的太行山弟子。
那弟子见怪不怪道:“涂师姐嘟囔着说下山赊账喝酒去啦!”
“慕师兄你现在去拦着还来得及。”
慕云祁叹了口气,“多谢。”
画面一转,慕云祁来到了醉云楼中。
只见醉云楼中央的梅花形状高台上有一红衣女子拿了个酒坛子一边喝酒一边舞剑。
她相貌妩媚,眉眼含春,脸庞被酒气熏得添了抹胭脂般的绯红,剑法却干净利落如行云流水,暗藏杀机。
涂祭月看到这里终于想起来这段回忆是什么时候了。
她记得那天一时兴起喝得断片了,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太行山。第二天早课睡过头还被师父痛骂一通,罚去扫了半个月的山门。
可她竟一直都不知道,那时慕云祁也来了。
醉云楼的春老板一见慕云祁就满脸堆笑迎了上来,“慕公子,二楼雅间空出来了,我带您上去啊。”
显然慕云祁是醉云楼的常客。
涂祭月腹诽道,从前在太行山时从没见过慕云祁饮酒作乐,人人都道他洁身自好,没想到,啧。
甚至他坐的还是雅间!
可怜穷鬼涂祭月自诩为酒中仙,却连雅间的门框都没摸过。
天理何在!
雅间内布置低调简约,朝内侧开了个窗,可将醉云楼内的景致一览无余。
慕云祁坐在了窗边的蒲团上,道:“春老板,将她的账单拿来吧。”
春老板眉开眼笑地将账本双手奉上。
“慕公子,远远看到您过来我就拿上了,在这儿呢。”
慕云祁翻开账本,上面赫然写着涂祭月哪年哪月哪日喝了什么酒,吃了什么菜。
一笔一划,记得清清楚楚。
最下面写了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总金额:
共计五千一百零三块上品灵石。
涂祭月没眼看了。
这金额,把她卖了也还不上啊……
不过她记得自己曾在醉云楼提出凑点钱还一部分账的想法。
那时春老板大手一挥,说同她投缘,不记她的账,愿喝便喝,让她感动了好一阵。
结果账本在这儿呢!
连她无意打碎的酒坛子茶盏子都仔仔细细记着!
慕云祁仿佛早有预料,淡淡道:“我存在你那儿的钱还剩多少?”
春老板道:“慕公子您上次存了八千上品灵石呢,且够涂姑娘喝好一阵的了。”
“算上您喝的,现下还剩了两千左右。”
慕云祁从腰间掏出一袋沉甸甸的灵石,“这里是一万上品灵石,她想喝什么便给她。”
“她若喝醉了,你照常用信鸽报我。”
春老板收下灵石点头哈腰道:“自然,自然。”
“还是照常给您上两坛‘春色’吗?”
慕云祁微微点头。
春色,醉云楼的招牌,不少食客皆是慕此酒而来。
此酒芳香扑鼻,口感丝滑,如春色般撩人。
也不知老板是如何炼制的,寻常人喝一杯即倒。
就连涂祭月都最多只能喝三杯。
而慕云祁竟然要了整整两坛!
他是酒罐子成的精吗?
春老板恭恭敬敬地把两坛“春色”放在桌上,将桌上的青花灵芝纹碗斟满,默默退下了。
慕云祁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转头看向台上舞剑的“涂祭月”。
涂祭月透过他的眼睛,看到台上醉醺醺的自己脚尖一点,跃上飞剑,将酒坛里的酒撒到台下宾客的碗里。
更有那艺高人胆大的,直接跃上飞剑,与她一同畅饮作乐。
可随着夜色渐浓,酒客们笑闹一阵也都支撑不住,纷纷散了。
唯有慕云祁,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喝着“春色”,在雅间里看台上的人看了一宿。
附身在他身上的涂祭月都快看得睡着了,他喝着酒竟然还能保持清醒,正襟危坐地盯着。
是为了记住她的丑态好一一转述给师父吗?
不知过了多久,破晓的微光透了进来。
台上的“涂祭月”似乎终于跳累了,坐在桌子上一口一口喝着闷酒,身子越喝越斜,越喝越斜……
终于,她的手一松,酒坛子落了地。
慕云祁似乎一直在等着这一刻,当即起身飞跃至酒桌旁,轻轻将她抱了起来。
春老板在一旁习以为常似的说:“慕公子慢走。”
刚走出醉云楼,怀中的“涂祭月”却突然睁开了眼,笑着用一只手勾上了慕云祁的脖颈。
她的眼底就像有根摄人心魄的钩子。
“大师兄,你怎么亲自来接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