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什么都好
涂祭月回到房间后依然久久不能入睡。
其实若论样貌，白泽已算是修真界一等一的出挑了。
若论实力，当今世上的元婴期大能寥寥无几，他的修为也算是登峰造极了。
若论财力…
涂祭月看了看白泽特意为自己准备的极尽奢华的房间。
想必他如今也算是富可敌国了吧？
按理说，这么一个世间罕有的完美伴侣，应该没有谁能拒绝才是。
涂祭月将脸埋在了枕头里。
只微微露出一只眼睛望向窗外的夜色。
明月高悬于深蓝色的天空之中，薄纱般的流云像美人的衣裳，若隐若现地笼罩在月亮周围。
天边漫不经心撒了许多闪烁的星子，期期艾艾地眨巴着眼睛，等一个答案。
涂祭月闭上眼。
回想起她和白泽第一次相见的场景。
那时她春风得意，刚刚得了修真界大比炼气期中的魁首，独自去凡间寻酒喝，看到还是孤儿的白泽在长街上与野狗争食，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其实，涂祭月原本也是孤儿。
流落街头那几年很吃了些苦头。
那时，她常常同几个没人要的孤儿一道，蹲守在酒楼饭馆的后门处。
剩饭剩菜一扔出来，就争相抢着吃。
有时候遇到心善的厨子，会特意把客人不要的食物拿油纸包好，放在地上等他们来拿。
有时候遇到刻薄点的，便是将剩饭喂狗也不肯给他们，还要被人踢两脚，骂一句晦气。
有一年冬天，雪下得特别大。
路面结起了薄冰，行人寥寥无几。
簌簌的雪花落在涂祭月的头顶，先被热气蒸成水，再化成刺骨的温柔刀，一刀刀割进皮肤里。
同她一起乞讨的几个流浪儿都陆陆续续被冻死了。
尸骨也没人收。
或许过几日会有负责路面清洁的衙役用破布一裹，扔进乱葬岗了事。
或许就这么烂在巷尾，最后变成一摊腐朽的肉泥。
狗见了都嫌弃。
那一夜，她独自守在街上最大的酒楼门前。
达官贵人们在门前来来往往，没人注意到她。
酒楼的小厮也许是可怜她快死了，也许是压根没功夫搭理她。
总之没像往常一样驱赶她。
她透过门缝往里看，里面生起了几炉子炭火，异域舞姬穿着金丝织成的长裙，腰间挂着银色的铃铛，正赤着脚跳舞。
坐在案牍边的客人们拍着手嬉闹着，桌上的各色佳肴分明动也未动。
年幼的涂祭月咽着口水想，要是有一天她能随时随地生火该多好呀。
这样就永远不怕受冻了。
想着想着，她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身上刺骨的寒意反而慢慢减轻了。
她闭着眼睛想，若是有来生……
算了，人世间太苦了，还是别再有来生了。
忽然，她感觉有双大手将她抱了起来。
不知是谁给她灌了口烈酒。
一口下去，她的四肢百骸都跟火烹似的烧了起来。
她被呛得咳了起来，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个身材微胖，脸型圆润的男人。
他仿佛不怕冷似的，只穿了件青灰色薄衫，脚底一双草履鞋，腰间别了个破破烂烂的酒葫芦。
活脱脱一副穷酸道士的模样。
见她睁眼，男人笑得眼角都是褶子，“小徒儿，为师来接你啦。”
周遭雪花纷纷，可却连一片都不曾沾到他们二人身上。
从此，只要有他在，涂祭月就再也没淋过霜雪。
后来涂祭月才知道，当年是师父掐指一算，发现她这个命定的徒弟大冬天快冻死在街头了。
这才推了好几场酒局子，紧赶慢赶将她抱了回去。
可是白泽，他不是谁命定的徒弟。
如果她那时不管，只怕他就真的会被野狗活活给咬死。
其实，涂祭月早就该习惯的。
人各有命。
怎么活，何时死，都各有各的缘法。
她也以为自己已经看开了。
可是，那日白泽的眼神不知怎么就打动了她。
他眼里是浓烈的执念。
对生的执念。
她很久没见过这种眼神了。
于是她便忍不住，想要帮一帮他，看他若是活下来，能走多远。
她还记得将白泽带回太行山那天，师父曾对她说，白泽乃水土木三灵根，资质不佳，将他收入天玄一脉太过引人注目，反是害了他。
可是她不听。
白泽是她捡回来的，本就孤零零一个。
若是随便丢去哪一脉，受了欺负都无处诉苦。
那才是害了他呢。
于是她天天去师父那儿软磨硬泡。
吃饭跟着，上课跟着，就连师父睡觉都守在窗边看着。
师父终于是被磨得无可奈何，破例将白泽收入门内。
白泽果然不负所望，日也修炼，夜也修炼。
纵然天赋平平，修为竟也不知不觉中成了同辈里的翘楚。
到如今…他在修炼一道上的成就更是远超同辈了吧。
他什么都好。
只是于涂祭月而言，他就像自己的亲弟弟一样。
她看着他修炼，看着他长大。
无论他是像如今这般出类拔萃，还是庸庸碌碌，甚至是沦为邪魔歪道，她对他的态度都不会有所改变。
不过，她竟然不知道…他是从何时开始有了那般心思。
是从她重生之后开始的？还是…更早？
正当涂祭月胡思乱想之时，一只白色的绒团从窗边飞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