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喜：今日就先放过她
那个被满宫践踏、瞎了眼的六皇子。
慕云祁跪了下来。
“父皇折煞儿臣了。”
皇帝爽朗地笑笑，放下笔，双手扶起了慕云祁。
“快起来，地上凉，动不动就跪，累不累啊？”
慕云祁顺势站了起来。
“谢父皇体恤。”
皇帝看着自己精挑细选的继承人，心中满意得很。
当年，荣妃可是差点毁了这个最让自己得意的儿子。
想起荣妃，皇帝眼中厌恶之色一闪。
当年慕云祁失明之事多有蹊跷，可荣大将军一道一道的请安折子上来，名为问候，实为威胁。
若不是他当时远在边陲，只怕真就带兵攻入皇城拥立七皇子为新帝了。
后来纵使他这边的内监掌握了荣妃毒害六皇子的证据，这事也只好不了了之。
这些年来，皇帝从未放弃过医治这位出类拔萃的皇子。
直到前两年，他的眼疾才好全。
皇帝想起这些年慕云祁受的委屈，拍了拍他的手：
“吾儿，你如今总算大仇得报了。”
看着皇帝刚刚写下的赐死荣家上下的圣旨，慕云祁心中却并没有痛快的感觉。
他记得，很小的时候，早在七皇子出生以前，荣妃也是抱过他，喂过他吃食的。
甚至连这位飞扬跋扈的荣将军，在每次入宫之后也要看看他。
自己年幼无意抓破了他的脸，本以为要挨骂，没想到那位久经沙场的将军却爽朗大笑，说他颇有武将之风。
至于荣家害他的那些事……太多了，数都数不清了。
心头的恨放得太久了，都有些麻木了起来。
知道他们要死了反而颤颤巍巍冒出点久远的往事来，徒增了许多伤怀。
等慕云祁重新换好衣服蒙了眼睛从乾清宫中出来，正正撞上了跪得膝盖发肿的荣妃。
圣上迟迟不召见，荣妃浸润宫廷多年，哪里猜不出他的用意。
她自知时日无多，难得没有戴上往日慈母的面具，而是极为冷淡地叫住了慕云祁。
“慕云祁，你进乾清宫想必是为了添把火吧？怎么？要把整个荣家都赐死你才甘心吗？”
慕云祁没有应声。
荣妃继续咬牙切齿道：
“不说话？默认了？”
“我真恨当初怎么一时心软，没有直接杀了你这个孽种！”
慕云祁冷冷道：
“让我瞎了，不比杀了我更痛快？”
荣妃大笑了起来。
“是啊，哈哈哈，这些年的滋味，不好受吧？”
慕云祁想起昨日涂祭月认真骗自己秋千是坐骑的样子，轻轻地笑了笑。
“都过去了。现在我过得很好。”
“多亏了娘娘将她送到我身边。”
荣妃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你娶她，不是为了扮猪吃老虎让我放下戒心吗？”
“怎么？一个小宫女还真让神魂颠倒了？”
慕云祁淡淡道：“嗯。神魂颠倒。”
荣妃被噎了一下。
“我可不信，若你真想要登上至尊之位，朝臣们不可能同意一个宫女当一国之母的，简直是笑话！”
慕云祁瞥了她一眼。
“与你无关。”
他忽然觉得很疲惫，跟荣妃斗了这么多年，不可谓不是机关算尽。
而荣妃，死到临头了还想着挑拨离间。
慕云祁大步地向云湘宫走去。
身后的荣妃想起什么似的，撕心裂肺喊道：
“你…救救我父亲！”
“当年之事与他无关，他…还抱过你骑马，带着你…游过御花园……”
荣妃想起当年之事，终于流下泪来，她捂着脸喃喃道：
“对不起，对不起……”
她清楚地回想了起来，当年一口一个母亲的孩子，是怎么被自己毒得再也看不了书、射不了箭…变得愈发沉默寡言的。
皇权，真的可以磨灭一切吗？
先磨灭至亲之爱，再磨灭仁善之心。
真正瞎了眼的人，难道是自己？
荣妃被烈日灼烤了许久，又经历了情绪的大起大落，终于晕了过去。
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就眼睁睁看着这位宠冠六宫的妃子倒在了乾清宫前。
只低头做自己的事，跟没瞧见一样。
没人敢去扶一把。
于是她再也没能醒来。
等慕云祁回到云湘宫时，涂祭月正在秋千上看着话本子。
她问小翠：“你说，这话本子里的书生为什么会原谅伤害自己的人呢？”
小翠歪着头想了想，“大概是，他现在过得很好，也就放下了吧。”
涂祭月一挥手，“不对不对，嵌入骨髓的恨，怎么可能放得下？”
“一定是他内心深处，始终保留着一片柔软的善良。”
小翠疑惑道：“善良？”
涂祭月点头，“是啊，始终能记得他人对自己的好，还不叫善良吗？”
“不是放下了，而是想想这一点点的好，再加上害他之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也就算了。”
“君子披褐而怀玉，大抵如此。”
见她说得郑重其事，慕云祁踏进殿内低头抱住了她。
“披褐怀玉，你懂得还真不少。”
涂祭月脸上一红，想到小翠还在旁边，连忙道：
“哎呀，快放开我，有人呢。”
小翠猛地一激灵，赶紧退了下去。
慕云祁勾起了唇角，咬了咬涂祭月的耳垂。
“…现在没人了。”
涂祭月一把推开他，气鼓鼓地说：
“我今日一定要吃上晚饭！”
她控诉道：“你知不知道我这几日都瘦了！每日睡到日上三竿，就能赶上一顿午饭，晚上你还…还……”
慕云祁低声道：“还怎么？”
涂祭月站起身跺了跺脚。
“反正，我今日要吃饭！”
对，猛猛吃饭！
谁也不能阻挡她吃饭！
慕云祁哑然失笑。
刚刚抱着，她似乎确实是瘦了一圈。
还是得喂得胖点才好。
今日，就先放过她吧。
不一会儿，一大桌菜肴便上了桌。
各类补品炖品，山珍海味，比平日的菜色还要好上许多。
涂祭月疑惑地问：“今日有什么喜事吗？”
慕云祁本意只是想让她多补补，她这么一问，便联想到了荣家一事。
“…也算是吧。”
以后不用再担心她受荣妃的挑唆了，也算喜事一件？
涂祭月正待发问，刘嬷嬷却慌慌张张跑了进来，道：
“荣妃，荣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