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血战金锁关（一）
天启十一年正月十六，高迎祥下达进攻命令，做好了充足准备的各路义军全面出击，第二次关中之战拉开帷幕。
身为义军盟主，高迎祥理当是作为主力进攻的一方，但他从河南败逃回来，部下大部分都溃散了，残余队伍的实力相对比马守应、罗汝才这些安然待在陕西发育的义军已经有了很大差距。
所以这次进攻关中的主力实际是马守应和罗汝才，其中最积极的就数罗汝才了。高迎祥进攻命令下达的当天，罗汝才就亲自率军出鄜州直扑耀州。
第一次关中之战时，邢千言就率部与曹营、王家军在耀州血战，损失惨重，最终弃城撤走。
义军退回陕北后，邢千言率军重回耀州，考虑到城防已被严重破坏，难以修复，且耀州附近地形不利于防守，便带着人考察，向北进入山区，最终选在了同官县北面的金锁关。
金锁关位于耀州城以北七十里，地处陕北与关中咽喉位置，旧称“三关口”，周围三山雄峙，河流交汇，号称“雄关天堑，鹰鹞难飞”，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正月二十日，金锁关外。
“报——报——”
正在马上悠哉行进的罗汝才远远听见斥候的喊声。
斥候来到近前翻身下马：“报大帅，前方金锁关发现大批官兵守城！”
“什么？”
上一次打耀州时，金锁关没有设防，罗汝才带着队伍顺利通过金锁关直达耀州城下，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地方。
罗汝才只能加快行进速度，果然远远看到金锁关前方白雪覆盖的山头上建立起了一座营寨，营寨上旌旗林立，异常显眼。
仔细观察地形后发现，金锁关横在官道上，连接着东西两侧的马栏山和仲家山，关前的女回山与金锁关内外呼应、互为犄角。
如果不改道或绕路，要想南下耀州必先过同官县，要过同官县必先破金锁关，要破金锁关必先夺女回山。罗汝才走的官道就在女回山东侧山脚下，是无论如何都躲不开去的。
罗汝才回头看了看身后，只见麾下的曹营人马人头攒动、漫山遍野，弟兄们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后方车马队拖运着火炮缓缓移动。
今时今日的曹营已不同以往，正是兵强马壮之时，正当推翻暴政、建功立业，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罗汝才胸中顿时豪气干云，举刀向天，呐喊道：“弟兄们！推翻暴明，建功立业，名留青史的机会到了！全军准备进攻！”
“吼——吼——吼——”
曹营士卒的士气在这一刻也被点燃，声势气浪一波高过一波。
邢千言在金锁关一带部署了三个团的兵力，其中一个团在女回山上结寨，其余两个团布置在马栏山和仲家山之间守卫关卡。
在金锁关碉楼上，邢千言看着义军踏着雪缓缓向女回山上爬去，随即下令：“一营、二营做好准备！”
随即，金锁关关门大开，两千官兵有序出关，整齐排列在关外，安安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义军。
罗汝才看到对面官军的眼神，不禁心中发毛，赶忙命令盾手在官道正面列阵，摆出数层盾阵，防止金锁关官兵趁机袭击攻山部队的侧面。
“全体准备！”
女回山营寨上的三团官兵见敌人来犯，迅速做好战斗准备。
营寨上的官兵突然对着山下齐声大喊：“快看！这是什么？”
正攀山而上的曹营士卒疑惑地抬头向上看去，只见一个个冒着烟黑不溜秋的圆球被官兵协力抛下。圆球从高处落下砸在山体上立刻炸裂开来，溅射出无数碎片，宛如全力击打的铁水，天女散花一般落在登山义军头上。
“是万人敌！啊——”
寒冬腊月，有些义兵身上穿着薄薄的棉衣，更多人则是穿着用麦草和秸秆填充制成的冬衣，全都是极度易燃的材料。一旦被万人敌溅射的火苗沾上，火焰很快就会席卷全身，如果不能立刻将冬衣褪去，就会被火焰吞噬。
“啊啊啊——狗官！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看着浑身火焰翻滚落下的士卒，罗汝才嘴角边流出一道血线，咬碎了牙，怒红了眼。
“给我杀！”罗汝才抽刀就往山坡上冲去。
“不要啊！大帅！不要啊！危险！”身边侍从急忙冲上去想要将罗汝才拉住，但是都被罗汝才撞开。
“看个屁啊！快来帮忙！”侍从大声求助。
十数名老营亲卫一拥而上，几人拉手，几人夺刀，几人扯腿，硬是生生被罗汝才踹翻了好几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罗汝才按住。
“嗖——”
这时一阵箭雨铺天盖地而来，所处位置一时间无处躲避，几名亲卫用身体挡在罗汝才身前。
箭矢穿透了亲卫的躯体，滚烫的热血喷溅到脸上，罗汝才这才清醒过来。
原来是关前的一营官兵看到这里发生混乱，前移一段距离，集合营中数十名强弓手向混乱处射去箭矢。
罗汝才也算是在鬼门关前，理智彻底回归，赶紧退回到士卒阵列之中。
“放箭！反击！”
义军阵中的弓箭手也齐齐弯弓搭箭，斜举上天。
“放！”
“嗖——”
箭矢冲天而起，靠前的一营官兵急忙蹲下，举起手牌护住身形。
“啊呀——”虽有手牌的保护，但倒霉鬼依旧不在少数。
待箭雨落下，一营官兵急忙拉住地上死伤的战友全速向后退走。
“妈的！不要跑！压上去！”罗汝才一阵大怒。
趁着官兵后退阵型散乱的时机，义军迅速前压，向一营发起了冲击。
“列阵！迎敌！”
幸好一营、二营配合娴熟，二营官兵让开道放一营人马过去，然后迎着义军就冲了过去。
两方人马撞在一起，顷刻间就展开了混战厮杀。
刀光剑影，金铁交接，血染黄沙，哀鸿遍野。
山上山下，全都打成了一片。
无论是女回山下的罗汝才，还是金锁关上的邢千言此刻都神经紧绷，双眼紧紧注视着战场形势，不敢放过任何一点变化，不想放过敌方一丝一毫破绽。
那一点变化、丝毫破绽或许就是彻底击败敌军获取胜利的关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