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男人笑着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自顾自地坐了下来:“小记者,您恐怕有所不知,我们厂一向很少有像你们这样身份的贵客光临的,所以没有经验,还望多担待。我大概也知道你们此番而来的用意,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也请你们过目一下。”
眼中一热,她压根来不及思考,整个人已经投进了面前男人的怀中。蒋易森被撞个满怀,双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却也不推开,直直地杵着任由她八爪鱼一样地抱着自己。她的头发扎着鼻子,有点痒,却又拼命忍着别打出喷嚏来,或许是洗发水的香味,或者就是女孩子的味道,他隐隐觉得头有些发昏,只好哑着嗓子问:“小江?小江你怎么了?”
马超直挠头,作为男人,他觉得自己有责任照顾好两个女同志,可他偏偏没了法子,只能笨拙地安慰起意婉婉:“其实你别说,我都从业三年了,也没经历过这事啊。”
没有人回应,可那白影又从窗口一晃而过。
“外面有人吗?”她试着叫了叫。
她也忍不住惨叫一声,用力摔上门,冲回床边和意婉婉抱在了一起。两人将被子蒙住了头,哆哆嗦嗦地抵在一起,谁也不敢说话,都屏着呼吸,仔细地听着外头的动静。可是等了很久都没有别的声响,连风声似乎都停住了,意婉婉结结巴巴地问:“刚、刚才那个是、是鬼吗?”
天色就这样黑了下来,门外有人把手着,江邑浔知道自己逃也是逃不到哪里去的,中新村又偏又远,爬也爬不回郦江去,更何况还带着意婉婉,她不敢轻举妄动。就着昏黄的白炽灯,两人只能靠着聊天顶着瞌睡,可瞌睡一来就摧枯拉朽似的,意婉婉眼皮子撑不动了,身子一歪,倒在了床上。江邑浔迷迷糊糊地想,死就死吧,好歹先做个美梦再说。
一只手捂住了江邑浔的嘴巴,凉如夜风的嗓音落在了她的耳中:“叫什么叫?还想叫人来?”
没等拒绝,男人已经大摇大摆地走出了会议室,江邑浔正要叫住他,几个保安模样的年轻人冲了上来,截住他们三人,粗暴地抢走手机,然后锁住了会议室的门。
“赵经理,”她回头去看那个男人,她听到手下是这么叫他的,“您这也实在是用心良苦。”
刚从被窝里探出头的意婉婉听到她的一声尖叫,什么都来不及看清,跟着又是一声惨叫。
前脚刚进会议室,后脚那中年男人就把门给锁上了,马超机灵,下意识把摄像包搂紧怀里,却冲进来几个保安,三下两下就把马超撂倒在地,夺走了他怀中的机器。意婉婉吓得躲在江邑浔身后,江邑浔伸手护住,盯着面前的男人:“你们什么意思?”
“应该的,”赵经理笑了笑,“我都给你们安排好了,这位男记者就和开车师傅一间屋,小记者你就和这妹子一间屋,吃的都送到屋里去了,明天一早啊我就送你们回郦江。”
从来都没有这么感谢过上帝,一定是上帝听到她的心声,所以他才会在此时此刻,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如同天神一般降临面前。江邑浔抬起脸,看着蒋易森的下颌,眼眶里热乎乎的,声音却是怯怯的,生怕这一切不真实:“老大,你怎么在这里?”
她下了床,走到门口,似乎是没有人在了,她尝试着拧开门,吱呀一声,门竟然开了!她惊喜地回头就要叫意婉婉,没想到她已经醒了,此时正坐在床头,双目瞪圆,满脸惊恐:“你身后,有,啊——”
“我也不知道,应该、应该不是吧……”
江邑浔没有多说,走到窗边,低头一看,五层楼,她没胆跳下去。可是手机不在身边,现在实在不知道怎么逃出去,这一晚能不能安全度过都是问题,那男人总不会毁尸灭迹吧?只能抱着最后的希望,或许驾驶班的那个司机师傅人机灵,等不到他们就会回去搬救兵吧。
“你们是这么招待客人的?”
“您别误会,我们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好好招待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
她说着就要起身,男人却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早就收得干干净净:“记者同志,你们远道而来,路上一定也是舟车劳累,所以不嫌弃的话,今天就在我们宿舍里休息一晚,明天我派人亲自送你们回去。”
接着,身后有人递上来一叠文件,男人在桌子上一一摊开:“关于我们厂垃圾的排放,我们都是有质检的,你看这些都是每年的数据,都是合格的,没有问题的,村民们也都没意见,要知道我们厂可是解决了不少人的生计,我们关系都是很和谐的。”
她大叫一声,捂住了脑袋,江邑浔不解地扭头去看身后,一个白衣黑发的身影立在门外,看不到脸,全是头发,全是头发!
不知道睡了多久,屋外突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睡眠不好,立即就坐了起来。只见毛玻璃窗外闪过一道白影,伴随着诡异的风声,她汗毛都竖了起来。
江邑浔目观鼻鼻观心,只略略扫过那些文件,不知道是不是宋大民透露了风声,否则这些人怎么一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更要命的是,这宋大民还联系不上,也不知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马超冲着她挤眉弄眼,她领悟在心,随即推开面前的文件:“好,你们既然这么诚心,我也自然是愿意相信的,而且之前也问过几个村民,都说水质是没什么问题的,就当我们白跑一趟,没问题当然是最好的。”
门一关上,意婉婉“哇”的一声就哭了:“我第一天采访,怎么就遇到这样的事了啊。”
然而,当傍晚来临,有人来领着他们去村子里的宿舍时,她的希望彻底落空了。那个司机师傅正喝完了酒,醉醺醺地和他们打着招呼:“你们采访总算结束了啊?我没等你们先吃了,呵呵,这酒啊,是真好……”
她下意识缩回脚,想着自己不能害怕,她必须要给意婉婉一点希望,何况这个世界哪里有鬼,她鼓足了勇气,掀开被子,门是关上的,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她下床点亮了灯,很快就有飞虫嗡嗡地绕着灯泡撞了起来,她走到门边重新拉开,这一看,她立即捂住了耳朵:“啊——”
“江老师,我、我们会死吗?”话音才落,意婉婉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潮潮的,落在了江邑浔的脚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