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无名神版

    竹堂。

    三人欢喜一人愁，鼻青脸肿尽大儒。

    见尼丘山几人关系微妙，云家众人品着茶，权当什么也没瞅见，略显尴尬的气氛令人甚是拘谨。

    “咳咳”

    山主林元德干咳几声，打破了静默。

    “今日云启明拜入尼丘山，那便是吾尼丘山读书人，”抿了一口茶，接着道，“方才思考良久，为其定下表字‘长庚’。”

    长庚？

    云启明心中没来由的悸动，京王村的记忆顿时涌了上来。

    这一切难道只是巧合吗？

    “甚好。”

    对于‘长庚’二字，尼丘山众人难得的保持了统一思想。

    “表字既定，当拜谒圣贤！”

    云启明只觉眼前光影变化，须臾后出现在一座宅院前。

    宅院处佳木葱茏，石阶无痕长着青苔，寂寂朱门树影婆娑，门楣上悬石匾，镌刻‘大成’二字。

    云启明凝望大成二字，浩然正气贯日月，立天地，至正至罡，顿时心神俱震。

    “呔！”

    一声呵斥，如暮鼓晨钟，响彻心神，将陷入浩然正气，不可自拔的云启明与云天铎拉了出来。

    两人全身衣衫已然湿透，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中惊骇之色不散。

    “‘大成’二字，乃天人读书人对尼丘山历代圣贤的至高赞誉，凝聚了天下读书人至纯之念力，自古至今其蕴含的伟力，如星辰大海般汪洋恣肆，不可直视。”山主林元德道出了缘由。

    朱门缓缓打开，屋内光华氤氲。

    山主林元德领着众人走了进去。

    始一进入，云启明便觉如沐春风，刹那又如和风细雨，再者金戈铁马，各种感触杂糅，却又清晰分明。

    只见屋内陈设简朴，正中及左右两侧布有神台，神台之上立满神版。

    正中神台分作两层，最上层安放着儒家至圣的神版，下一层安放有四座神版，左右神台则是神版满布。

    期间最令云启明感到奇怪的是，正中神台下层四座神版中，三座神版镌刻有圣人名号，而最右边的一座神版，上面却空白无字，未刻名讳。

    “可知这座神版为何未曾镌刻名讳？”

    见云启明视线落在那无字神版之上，山主林元德开口说道，神情中充满了复杂。

    云启明自然不知道，他对于这个陌生世界的了解非常有限，仅有的对儒家的了解，也仅限于华夏世界的儒家，显然两者不可同一而论。

    “这是那位衍圣？”云天铎的声音弱弱的响起。

    身为大景土著读书人，他对尼丘山的过往自然有所了解，然而也仅仅限于了解罢了，故此不确定的问道。

    “正是衍圣！”

    山主林元德确认了云天铎的猜测，声音满是怅惘，三位大儒的神情同样深沉复杂。

    沉吟片刻，山主林元德道出了此中隐情。

    此事要追溯到前朝大秦王朝。

    大秦起于微末，历代先祖筚路蓝缕，艰难成为一方诸侯，直到秦武皇登基，雄才伟略，横扫八方，神州一统，威压诸夷。

    在武皇之前，那是一个诸侯混战的时代，诸侯为了统治需要，衍生了诸多思想，一时间百家争鸣，各种学说空前繁荣强大，尼丘山儒家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秦武皇一统神州后十年，大肆坑杀尼丘山儒家子弟，焚毁尼丘山儒家经籍，尼丘山更是被付诸一炬，这一切来得及其突然。

    一时间尼丘山儒家子弟，惶惶如丧家之犬，生死存亡危在旦夕，就在尼丘山众人心灰意冷，彻底绝望之际，衍圣一夜成圣，凭一己之力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

    那一夜，衍圣临空踏步入皇宫，好似闲庭信步，禁中高手无一人能阻他半步。

    衍圣并未大开杀戒，而是与秦武皇密谈一夜，天亮后返回已然化作焦土的尼丘山，至于二人具体谈了什么，无人知晓至今成谜。

    翌日，秦武皇竟派人修缮尼丘山，而衍圣则修正了儒经要义，改‘从儒不从君’为‘三纲五常’。

    衍圣将至圣与其他圣人所著儒经，定为‘古文经’，将自身所著儒经，定为‘今文经’，儒家子弟可修‘古文经’或‘今文经’。

    传下圣训后不久，衍圣因强行冲破桎梏，终究遭了反噬，弥留之际嘱咐尼丘山儒家子弟，其身死后神版不刻名讳，道其一者无颜以对至圣与先贤；二者愧对后世儒家弟子，断了他们的路。

    对于衍圣神版是否镌刻名讳，当时尼丘山出现了两种不同的声音。

    一种认为衍圣虽拯救了尼丘山儒家，然终归是违背了至圣先贤的儒经要义，神版不刻名讳，是对至圣先贤的忏悔，亦是对衍圣遗愿的尊重。

    另一种则认为，衍圣救尼丘山，其功之盛堪比至圣，所著‘今文经’更是尼丘山儒家崛起的契机，当流芳千古，供后世弟子瞻仰缅怀。

    两者相持不下，致使已式微的尼丘山儒家越发的衰弱，最后各自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古文经’修习者坚守尼丘山，‘今文经’修习者出世为官。

    ‘今文经’儒家修习者一经出世为官，便受到了秦武皇的全力支持，‘罢黜百家，独尊儒家’促使儒家成为后世王朝正统之学，绵延后世千载不息。

    经过多年的演变，‘今文经’儒家修习者终于发现了‘今文经’的致命弊端，那就是修习‘今文经’便无法参天地，配五行，与天地合其德。

    虽说‘今文经’有如此弊端，当世之人更多的是凡俗之人，王权富贵的诱惑，很少有人能拒绝，故此‘今文经’儒家修习者越来越多，而‘古文经’儒家修习者越来越少，这也是为什么尼丘山如今如此萧条寂寥的原因。

    山主林元德说了很久，云启明听得也很认真。

    他没想到陌生世界竟然也有‘焚书坑儒’，然而这里的‘焚书坑儒’与华夏史书中记载的截然不同，充满了玄幻色彩，似乎隐含了更多的隐秘。

    “长庚，你对此事如何看待？”林元德直接发问。

    其实云启明觉得衍圣很无力，在当时他虽然成圣，可他看到的东西远不止眼前，很多事不是修为就可以解决的，一位圣人既然选择了这样的处理方式，那应该也就是当时他能够做出的最好选择。

    “先生，其实衍圣为我们留下了选择，至于怎么选那是我们自己事，”云启明顿了顿，继续说道，“学生认为读书人，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云启明只能在心里对范文正公道声歉了，借用一下他老人家千古流传的诗句。

    两句说完，山主林元德与三位大儒完全呆住了，此刻心神剧震，如翻江倒海。

    屋内神版骤然同时散发出炽盛光芒，浩然正气冲破霄汉，荡涤星河，声声惊雷撼天动地。

    尼丘山发生的异动，如涟漪般传开，惊动了大景京城的几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