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今夜
夜风裹挟着一丝凉意，吹得仪虞头上的簪子作响。
寤生抬起头，见那大圆月一下子又躲进厚厚的云层里。
或许是什么，寤生并没有说出来，仪虞自然也猜不出寤生之意，只是静静地侍立在一旁，没有说话。
寤生沉思片刻后，开口道，“五弟还未回宫吗？”
仪虞摇摇头，“并未，青梧说，前些时候五皇子还在丰顺县，近些日子又不知去了哪里，行踪颇为隐秘。”
寤生冷笑了一声，“他那个红颜知己叫什么？”
“回殿下，那姑娘名叫素素，是云香阁的头牌。
不过据说半年前她就失踪了，云香阁的人报到官府去，可至今还没寻到她的踪迹。
有人说素素同云香阁的一个乐师私奔到了燕国，改名换姓，做了夫妻。”仪虞言笑晏晏，“也不知真假。”
“素素”
“殿下何故问起这姑娘来？”仪虞不解问道。
“能被五弟看上的女子，必是有过人之处。”寤生低眉自言自语，随后他抬头道，“仪虞，这几日寻到素素的画像给我。”
寤生下了这个指令后就摇着轮椅离开，不过才刚刚移开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他忽的停下，重新叮嘱仪虞，“你近来繁忙，此事还是交由青梧做会更妥当些。”
仪虞点头，“是”。
仪虞自幼便在四皇子寤生旁伺候了，而这青梧，是寤生十岁时同她一起从宫外买回来的。
这么多年来，仪虞眼见着青梧从一个低贱的奴隶慢慢爬到了与她平起平坐的地位。
四皇子亲自调教青梧，教她武艺，带她出宫。
仪虞心中觉得，这青梧在四皇子心中的位置已然越过自己，她忽然有些神伤。
半年前，四皇子时常出宫，许久不归，仪虞担心寤生是否遭了危险，有性命之忧，百般紧张，却从青梧的嘴中得知四皇子寤生在宫外养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美艳得很，是从山崖底下发现的。
寤生将她带回苏铭的家中，而这苏铭只不过是丰顺县平乐镇的一个巫医。
寤生见这姑娘已然将脑袋摔坏，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他便告知这姑娘说苏铭是她的父亲，而且，还为她取了一个新名——苏稳。
稳，寓意安稳健康。
此后，寤生日日与苏稳幸福腻歪在一起，带她去听书，看戏，逛市，买首饰，宛若做了夫妻一般。
为什么？
仪虞实在想不通，也看不穿他的意图。
苏稳入宫后，四皇子很快便得知了此事，他虽意外，却忍住没去质问，反而时常关注苏稳的举动，担心她是否在宫中闯祸，是否受了罚。
可真当苏稳三番几次求见时，他又决绝命人将苏稳驱赶。
在得知苏稳夜夜梦魇时，却还要派自己最看重的太医前去为她治疗。
真是奇怪。
这么满心都是算计的男人，难道会爱上这么一位姑娘？
还是说，这姑娘有值得他所图的地方？
仪虞不得而知。
东宫
一方喜帕下的时若独坐着，心微微跳动得有些紧张，因此手将裙子一角抓得更是紧了。
自己阴差阳错救了太子景烨一命，他问她想要些什么赏赐——
母亲逝世得早，家中父亲不管事，只天天在做入太医院的美梦，如此，时若一拖再拖，已过了好说媒的年龄。她也不管这些，幼时便一心跟着堂伯父学习医术，长大后更是想着做些悬壶济世之事。
可旁人不懂她的心思，只会嘲弄她莫要熬成个老姑娘。
“你想要些什么赏赐？”
“民女平日听过‘以身相许’四字，自是什么赏赐都不如这四字来得有诚意。”
时若打从心底里看不上那些劳什子赏赐，看着眼前这俊美之人，忍不住心生调侃之意，难不成眼前人还能委屈自己，将他堂堂太子赏赐给她这个民女不成。
“你想要本宫？”景烨太子挑眉问道，这样的答复他闻所未闻。
时若只微微笑了笑，没做理会，自己这无权无势，无才无貌之人，堂堂太子怎么会看得上自己，但好在自己刚救了他一命，他也总不会因为这个来治自己的罪。
时若磕了头，道一声，“民女告退。”
医者救人何是贪图高位者的赏赐，岂非拂了她救人的初心，再说这“以身相许”之言，时若知他堂堂太子定然是做不到的，只是图个好玩罢了。
哪知半个月后，朝廷赐婚的圣旨落到她家来，圣上封她为太子妃，入主东宫。
别说那些听旨的街坊邻居，就连她这当事人，都惊了个半死——他他居然当真了。
而且，居然以她为妻，而不是为妾。
饶是她这一大胆之人，在这新婚之夜也不免心生胆怯，她知道宫女都是如何对她评头论足，说她时若如何比得上薛家嫡女，殿下这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不成。
不知过了多久，时若才听到那人的声音，“都退下吧。”
“是，殿下。”
婢女齐声应道，随即退下。
景烨来到时若的身边，拿起如意秤掀起红喜帕，他见穿着大红对襟褙子宽长袖，头戴凤冠，脸上浮着一抹绯色的时若，笑着说道，“为答姑娘三次救命之恩，本宫以身相许。”
这一言，使得时若脸色红晕更浓，她抬头也不是，低头也不是，惹得她心猿意马。
“殿下说笑了，只有那一次。”
景烨笑了笑，“有些事情，行医者记不得了，这被救之人哪能忘了这番恩情。”
时若听此言，抬头瞧了瞧穿着红色喜服的景烨——
她也不记得她到底救过多少人，更是脸盲，不记得那些人长的是何容貌。
时若咽了咽口水，被这顶凤冠压得实在头疼，她小心抬起头说道，“殿下，这个交易对你而言并不划算，民女也配不上太子妃之位，你何必拒了陛下的旨意，既伤了薛家之心，也让天下人看了笑话。”
“你也在意天下人的看法吗？”景烨温声说道。
“民女不在意，但殿下乃是储君，不得不在意天下人言语。”
景烨只是看着她这正经神色不禁笑了笑，不说话。
时若皱眉，“你笑什么？”
“若你不配这太子妃之位，陛下怎会为我们赐婚呢？”景烨递给时若一杯合卺酒，问道，“时若，你可愿意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