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京城（一二七）

    星期一，欣然走了，笑嫣一个人去火车站送行的。向前怕欣然误会没有去，毕竟已经离婚了，再做“万里送行舟”的不舍之状，向前觉得不合适。不过，向前给女儿打电话却是另一种解释，“一个星期已经请假两次，不能再请假了。”

    向前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秩序，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份期盼，女儿几乎每个星期天都过来看他，虽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向前觉得只要能和女儿在一起聊聊天，能多看上女儿一眼也是件很开心的事。

    女儿每次来也不久留，也就是一个小时左右，由于星期天没人上班，父女两个坐在岗亭内促膝长谈，此时，小小的岗亭就是他们的世界，他们在这里谈过去，谈现在，谈将来，谈至开心处便肆无忌惮地笑，谈至伤心处又暗然神伤。

    也可能是生活压力太大的缘故吧，向前觉得那段时间是自己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他第一次开始感觉到时光之紧迫，岁月之静好，生活之充实，读书之乐趣。也第一次理解了&34;漫长无低谷，生活自有期”的深意。

    时光在快乐中急速前进。不知不觉中，笑嫣已开学两个多月了，天气也来到冬季，两天西北风的猖獗扫荡彻底将严寒推向高潮。这天周末，利元鬼鬼祟祟溜进岗亭，硕大的棉衣内藏着一包东西，像个孕妇一样双手捂着肚子，快步走进岗亭。然后拉开棉衣的拉链，从怀中拿岀一袋面包小声说道：“厨房的小胖说是过期面包，要丢进垃圾桶，我用一包香烟换了下来，你尝一口，挺香的，根本没坏。”

    向前接过仔细看一下，拿岀一个放到鼻子下面闻一闻，又咬了一口仔细咀嚼一番咂摸一下嘴说：“确实挺好，这般败家玩意儿，这么好的东西扔垃圾桶。”向前摇一下头又说：“不过，挺好，我们太需要了，你就问问小胖，以后厨房再有什么过期的鸡蛋呀、牛奶呀、面包呀，不要往垃圾桶扔了，直接扔给我们，不让人家白扔，扔一次给人家一包烟。今天下班了，我就去买两包烟回来给你。”向前说着把手里拿着的咬了一口的面包举一下说：“这个我吃了，其它的都拿走吧！”

    利元推开说：“这都是给你的，我那里有，我们两个一人一半。”

    “是吗？你这包烟花的真值。”向前望着利元匆匆的背影，又瞅瞅手中的面包，自言自语道：“这么冷的天，这面包再放一天应该没问题吧！明天笑嫣来了给她拿去吃。”

    第二天，向前拿着面包在岗亭里早早的等候女儿。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向前不时地张望着女儿乘车的方向。八点半的时候，向前干脆穿着厚厚的外套站在大门口，盯着前边不远处的公交站台，每过一辆公交车，向前都会在心里默念一句：女儿肯定就在这辆车上，可是公交车开过之后，久久不见女儿的身影，向前便又在心里安慰自己：下一辆车一定会有。西北风不时吹过，向前不停地跺着脚在大门外来回走动，手也不停搓着，在嘴上哈着气，热气刚岀口便被冷风残忍地吹散。

    终于在八点四十五的时候，向前等来女儿的电话：“爸爸，今天几个同学约我去天安门玩，我就不去看你了，下个星期天没事的话我再去看你。”

    听到这样的话，向前先是愣了一下，脸上浮过一丝失望，“噢！嗯！那好，那你在外面一定注意安全，和你的同学相伴好。”

    “我知道了，拜拜！”

    “拜拜，拜拜。”向前拿电话的手无力地垂下，悻悻地走回岗亭。

    向前看着岗亭的那包面包，有些失落甚至沮丧，但却没有生女儿一丝的气，因为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

    不知怎么，看着眼前这包面包，向前突然想起自己年轻时打工回家的情景，那时女儿还小，也就三四岁的样子。当时社会上正流行苏联电影《列宁在1918年》里一句经典的台词 ：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那时总觉得面包和牛奶是天下最好的美食，自己每次打工回来，总是抱着女儿问她想吃啥，女儿总是用稚嫩的声音回答：面包和牛奶。于是便抱着女儿到村里的小卖店给女儿买面包和牛奶，看着女儿左手面包右手牛奶吃的那个香，向前一时间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现在女儿大了，成为一名大学生了，向前欣悦的同时，也有淡淡的失落。女儿今后怕是再不会跟在自己的屁股后嚷着卖面包了，再也不会让自己讲《魔法水晶鞋》的故事了，再也不用听着自己不着调的催眠曲睡觉了……

    这大概就是为人父母为子女的成长付出的代价。也是子女们走向成熟的必要路径，现在女儿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空间和朋友圈子，我们做父母的应该感到高兴。向前拿起那包面包自嘲地说：“还是留给我自己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