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京城（九十七）

    向前以前还对弟弟的行为有所不齿，觉得他整天低三下四去找银行贷款，又请客又送礼，贷得几十万，然后买车拉煤，

    整日提心吊胆的，挣点钱除了司机的工资，全部还了银行。还不如脚踏实地去打工，挣点实实在在的钱。现在看来，自己是多么矫情和没有远见，人家轿车都开上了，自己却还在因找不到工作而发愁。

    一个名人说过，人的一生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而这几步往往会决定着我们的一生。向前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曾想学点技术，“一技在手，就业何愁”。他起初本来想学开车，但跟着弟弟的车跑了两年，每天在路上见到交警或者路政人员，就像孙子似的被呵斥，还得卑躬屈膝低声下气，他觉得以自己的脾气根本做不来，只能放弃了。后来见路上的车越来越多，又想去学修车，那时女儿已经上学，家里的经济本来已经捉襟见肘，面对高额的学费，他实在不想再向家里伸手，只能再次放弃了。这样的结果是你越没钱就越赚不了钱，越赚不了钱就越更没钱。

    晚上，欣然问向前去找向军没有，他只能说去了家里没人。欣然没再追问，向前心里踏实了不少。

    第二天，向前又去找向军，并且比昨天更早了，早饭也来不及吃。不过他刚岀大门就停住了，掏出手机看一眼时间，才七点多，抬头望一下天空，灰朦朦的，似乎还没从睡意中完全苏醒。他又犹豫了，现在去是不是太早了？说不定人家还没起床呢！要不再等一下吧，向前又折返回来，他站在院子里又把昨晚想好的台词演练一遍。他第一次体会到求人如同三尺剑的感觉，尽管所求之人是他的亲弟弟。但是，但是他今天实在别无选择。

    当向前说明来意时，向军两口子都停下手里的筷子盯着向前，看样子向前的要求有些岀乎他们的预料。盯着向前看了十多秒向军说话了：“你的腿现在能干啥，你知道的，现在的货车都三四米高，爬上爬下你的腿能行吗？”

    听向军这样说，向前心里凉了半截，但仍鼓起勇气问：“公司里难道就没其他活儿？”

    向军望一眼秋燕说：“咱们是运输公司，和别的公司不一样，我负责跑跑业务，秋燕负责记记账目。其它方面……”向军又把目光瞄向秋燕。

    秋燕马上说：“既然小哥来求咱们，总不能不管，要不让小哥来公司看大门怎么样，那可真是不费腿不费力的。”

    向军马上接话说：“那倒是也行，挺适合咱小哥，不过，看大门工资可不高呀！小哥也应该知咱们这里的行情。咱们镇上的几家机关单位，看大门的都还不到一千块。”

    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表演，向前的内心彻底哇凉哇凉的，从他们的对话中，向前看不到一点亲情和人性，有的只是商人的奸诈和虚伪。他们早已被金钱彻底腐蚀，再也不是以前贫穷时的模样。

    向前继续看着他们的表演，他想看看他们究竟给自己多少钱的工资。

    秋燕接着说：“我们怎能给小哥这么点工资，怎么的也得多给两百，一千二怎么样？”

    向前内心彻底怒了，一种被羞辱后的震怒。不过他将怒火死死压制着，他也问自己凭什么暴发，他知道那些在镇上看大门的老头确实就是这点工资，人家凭什么多给你，自己比那些看大门的老头又强在哪里，此时，他彻彻底底看清了自己在别人眼里的价值。

    向前咽下两口唾沫回答：“一千二在咱们镇看大门的老头儿中，确实算是高工资，我回去和你嫂子商量一下。”说完起身离开了。

    向前一步一步的往家里走去，他的内心像有人用针扎一样，一阵一阵的疼痛，腿疼的病似乎也要犯了，每走一步都要付岀千钧之力，他不得不用手扶住一棵路边的树做短暂的休息。泪水直在眼眶打转，他拼命忍着，这是在大街上，他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他双手托树喘着粗气，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叔叔你怎么了？向前头也不回说：叔叔没事，你快玩去吧！向前平复一下心情，擤一把鼻涕，跌跌撞撞向家里走去。

    回家后向前闩上大门，一头倒在沙发上，任泪水恣意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