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京城（五十二）

    接下来的两天欣然始终没搭理向前，除非有事不得不说，尽管向前一再向她道歉并解释那次电话的历史背景和特殊性，可欣然仍然不置可否。直到第三天笑笑放假回家过礼拜，家里才稍微有了一丝生机。

    孩子注定是一个家庭的润滑剂，这天向前欣然正在地里掰玉米，突然一个甜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爸爸妈妈我给你们送茶来了。”

    他们俩同时回头看向笑笑，毒辣的日头下，女儿正提着竹篮迈过一个个玉米茬子向他们走来。女儿身后正站着她爷爷——向前的父亲，也在冲女儿喊：“走慢点，走慢点。”原来是父亲引她找到这里的。

    向前见状急忙奔过去，生怕迟一步女儿被玉米茬子绊倒或伤到。向前接过女儿手中的竹篮放到地上，又牵着女儿的手要到地头的小路上，可让向前万万没想到的是，笑笑却挣脱开向前的手说：“我都是初中生了，不是小孩了，用不着你牵我的手了。”笑笑说完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小路上。

    看着如朝阳般活泼的女儿，向前内心不觉升起一丝欣喜：看来女儿真是长大了，敢一个人坐车上学校了，也知道帮家里干活了。很多时候，该放手时必须学会放手。不过在笑笑离开时向前还是习惯性地喊了一句“回家不要乱跑，好好写作业。”

    欣喜过后，向前心里马上又涌上一缕忧伤，望着爷孙俩离开的背影，向前发现父亲又苍老了许多，走路的步伐也更加迟缓，余其说是父亲引着女儿，不如说是父亲跟着女儿。笑笑自顾蹦蹦跳跳走在前面，父亲只能拄着拐杖在后面喊“慢点跑，别摔了。”再无能力追上笑笑。

    看着这一幕，向前突然间眼睛湿润了。觉得时光实在无情，总是不声不响地从我们身子里抽去太多东西。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这句话一点没错。收秋两三天了，每天晚上回到家里都是买几个馒头对付，向前是敢怒不敢言。毕竟从早忙到晚，十多个小时连轴转，谁都累得筋疲力竭，再无做饭的力气。可今天不同，向前和欣然拉着玉米刚进大门，欣然就冲屋内大喊：“笑笑，宝贝儿，晚上想吃啥？妈妈给你做。”

    可是喊了两遍，屋内没有任何回音，欣然正在纳闷之时，笑笑却从厨房跑岀来，“妈妈，爸爸，你们回来了。”

    欣然扭头看向笑笑，脸上露出惊诧之色，“你，你在家干嘛呢？”

    向前此时也看向笑笑，只见笑笑脸上涂满白粉，双手也沾满厚厚的一层，像是面粉。

    “妈妈，我知道你们干一天活肯定累了，就想给你们做面条吃，可是面粉太干了，怎么也和不到一块。”笑笑解释说。

    欣然哈哈笑着说：“面粉不干能叫面粉吗？你快洗一下，让我来吧。哈哈哈！”来家三四天了，欣然第一次笑的如此灿烂。并且是那种自豪的欣慰的发自内心的灿烂。

    趁着欣然做饭的时候，向前拿岀买的运动鞋让笑笑试穿一下，笑笑接过运动鞋，满脸惊喜之色，“爸爸，是给我买的吗？”

    “爸爸就你一个宝贝儿，不是买给你还能有谁呀！”向前肯定地说。

    “这鞋和我们班许文丽的一模一样。”

    许文丽就是那镇长的女儿。

    “哪里有人家的好呀，人家是国际大品牌，咱们这顶多算个国内大品牌。”

    向前说完，父女俩都哈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如一只轻灵的燕子冲岀家门，飞过碧瓦红墙的院子，飘向整个村庄。

    就在父女俩忍俊不禁时，厨房传岀欣然的喊声：“笑笑，吃饭了。”

    女儿回答一声马上就来，双脚却仍在试穿着运动鞋。女儿穿好鞋，系好鞋带，左瞅瞅右看看问向前说：“我可不可以穿着新鞋去吃饭？”

    “鞋现在是你的了，甭说穿着去吃饭，你高兴了穿着睡觉都行。”

    于是，两个人又是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

    笑罢，笑笑又拉着向前来到厨房问欣然：“妈妈，我爸给我买的运动鞋好看不？”

    欣然一边揉面一边回答：“好看，好看，我女儿穿啥都好看。”

    “你还没有仔细看就说好看，你简直太不把我当女儿了。”笑笑说完又在欣然面前走了两圈，引得欣然和向前哑然失笑。

    阵阵笑声过后，欣然擦拭一下笑岀的眼泪，郑重其辞地说：“快吃饭吧！再不吃面条就坨了。”

    笑笑和向前都乖乖端起面条大快朵颐开来。

    向前咀嚼着面条，内心升起一种莫名的幸福感。是那种充满烟火气和尘俗气的幸福。

    此刻，向前突然觉得以前所受的种种苦难和屈辱以及鄙视和欺凌……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