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交锋
——
“……但是夫人，我能想到的、你能想到的，老头子奸猾似鬼，他怎么可能想不到？——你猜，他留了多少道后手，等着就算有一天自己上去享福了，也能治着你动不了我？”
“啊，我说的可能有点过了。夫人您菩萨心肠，大概还是会给我留一条命的。至于送到哪个小岛子上去孤独终老，一辈子别想回来——那都是人之常情的事情，对吧？”
徐婉晴说着，冷淡地瞥了寒时一眼，不紧不慢地撂下三个字——
寒时抬眼，眸色微凉地望着徐婉晴。
三人一起上到咖啡馆的二楼，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寒时向前俯身，眸光凌厉起来。
但丁玖玖此时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她侧眸望向从始至终没有过交流的女孩儿。
——
在触及女孩儿的面孔时，寒时的眼神才慢慢柔软下来。
寒时没回答，只神色愈发冷了两分。
她担心地望着男生，低声轻唤了句。
“原来，你一直是这样防备我的，寒时。”
丁玖玖一怔，随即点头，同时也出于礼貌地站起身。
“……”
寒时的话说得已经足够直白了，徐婉晴沉默了几秒才低垂着眼说：“说到底，你还是想说服我站在你这边。但你的胜算太少了，寒时——我是个生意人，不是慈善家，我不做必输的买卖。”
徐婉晴仍旧神色不波，缓声开口。
“……”寒时目光微动，抬眼望过去。
这也是在她进到咖啡馆之后，丁玖玖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样明显外露的情绪。
“……”徐婉晴看着他。
徐婉晴继续道：“不管有没有，已经放纵你太久的时间了——在外面再贪玩恣肆都没关系，但是到了要回家的时候，就该乖乖听话……把一切带不进家门的东西，全都清洗掉，留在外面就好。”
“他让我代他问你，玩够了没有？”
静默半晌，他嗤笑一声，眼帘撩起来，徐徐看向坐在对面的徐婉晴。
丁玖玖没敢再往下想。
听寒时一口一个“老头子”地说，丁玖玖不由地看向徐婉晴。
“你叫……丁玖玖，是吗？”
丁玖玖松了口气。
徐婉晴额角一跳。
“你不需要对我冷嘲热讽。”
徐婉晴神色慢慢缓和，但表情仍有些绷着。
“……‘带不进家门的东西’？”他单手压着桌面向前倾身，嘴角轻勾起来，眼神却冷得骇人——
“这是多好的一个机会——老头子这么多年，时时刻刻不防备你，生怕你这受了天大委屈的寒家媳妇，将来在他百年之后弄死我，然后侵吞寒家的资产——不然，他何必这么急着让我回去开始着手公司？”
寒时这话一出，不止徐婉晴表情变了。
倒是坐在徐婉晴对面的寒时，脸色已经彻底沉冷下去。
“您错了，夫人。我没有让您站在我这边，您站的永远是您自己那边。而我只是指给您看——这条路，就是您最平坦的一条路；而我的胜算，就是您最大的胜算。”
徐婉晴脸色陡然一变。
“可惜了。”
丁玖玖始终担心地望着寒时。
她伸手拿起自己面前的咖啡杯，递到唇边品了一口。
寒时低笑了声。
最后一句话落下，丁玖玖眼神微动，面色却没有太多变化。
“……”
一举一动都透着优雅端庄。
“我只是给您看最便捷的一条路——如今这寒家是我自己不要了，后路也是我自己来斩断的。您只需要稍稍推波助澜，然后袖手旁观，就能坐收渔翁之利——这样，我们双方既轻松又愉快，难道不好么？”
徐婉晴压下视线。
徐婉晴站起身，刚准备转身离开，便又停住。
“我看过你的个人资料，是个很不错的小姑娘。让你许给寒家的小流氓……”
寒时：“说到底，您也不过是为了两家的利益，才隐忍我这个私生子这么多年，直到现在……老头子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您在寒家吃了那么多委屈，难道就不想在我身上报复回来？”
桌上的安静持续了整整两分钟。
理智也重新归拢。
但令她奇怪的是，徐婉晴不知道是不是端庄成习惯，从神态来看，似乎对于寒时的这种不甚尊敬的称谓，没有任何不满的意思。
寒时轻一耸肩，对这话不置可否。
听着寒时的话，徐婉晴抹平了眉间的褶皱，视线抬起落了过去——
“我的意思，您真听不明白？”
徐婉晴仍是那副模样，妆容精致的五官间看不出什么情绪。
“你什么意思？”
而此时，徐婉晴恰好也开口了。
他轻嗤了声。
“难怪。……我之前还在说，让夫人您来劝我‘回头’，老头子是不是已经老糊涂了。”
“何必这么紧张呢，夫人？”
“……”
“夫人，学校内的咖啡馆里只有廉价的速溶咖啡，难为您了。不过老头子让你来的时候，没有跟你提起吗？”
终于，在第三次来送咖啡的侍者看向三人的目光都变得有点警惕之后，穿着一身女士西服的徐婉晴有了动作。
他面上笑得轻松愉悦，眼底情绪却像是沉淀的墨色。
徐婉晴和寒时谁也不说话，各自沉默地像是面前没有其他人。
可惜这种端庄，在她本能地皱眉看了一眼杯里的咖啡后，有了些许裂痕。
圆桌旁安静了不知有多久，才重新响起女人平静的话声。
只不过很快，那点怔忪便在寒时的眼底消散干净。
寒时手肘撑着沙发柔软的扶手，白净的手掌一摊。
丁玖玖搞不懂寒家的家庭氛围，也不好在此时插话，只得陪着一起干坐。
须臾后，他轻笑了声，摇头。
徐婉晴沉默下来。
“您作为寒家主母，教育起晚辈来不遗余力尽职尽责……真是让人敬佩啊，夫人。”
徐婉晴目光闪烁地看着寒时，须臾后，她才慢慢冷下神色。
徐婉晴若有深意地看了寒时一眼。
而此时，同样注意到徐婉晴这一神色变化，寒时轻嗤了声。
至少这轻皱了下的眉头，让她觉着面前来的是个有血有肉能讲道理的人了。
……就好像，她对于那位在法律关系上的“公公”，也没有任何好感一样。
那双被愤怒完全侵占的眸子横过目光来。
“什么是‘带不进家门的东西’？……是说被外人当做寒家的独苗、看起来身世无价而事实上不过是个肮脏的私生子的我——还是当初生我的那个母亲？”
——
“……”
“……！”
显然，对于徐婉晴的这个说法，完全是在他意料之外的。
“好。”
寒时眼神动了动。
“既然已经进到了成人的战场上，你甚至都把刀锋竖起来向上面示出了——那就别让自己幼稚得像个强撑面子的冲动幼童。”
徐婉晴：“不管你怎么挣扎，你是寒家将来唯一的继承人——这一点不可能发生任何变化。”
“您是把我当下属教育？”
所以她也就注意到，在徐婉晴这番话说完的时候，寒时的眼底掠过一瞬明显的怔忪。
寒时收到徐婉晴刀刃一样的目光，笑着仰回身——
寒时冷笑着转开眼。
“事实上，我这次来，是我自己主动要求的。跟寒家没有关系。”
“我承认，你说动我了，寒时。希望你的能力，像你的口才这样优秀。”
“虽然我不是按他的要求来，但有几句话，他还是让我捎给你。”
连旁边一直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丁玖玖都脸色刷地一白，不可置信地看向寒时。
“你不是个孩子了，寒时，记得注意自己的措辞——尤其是在这样的公众场合。”
“你想说什么？”
“寒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