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欧景易一手拦住他,脸上带着不屑,“睡了,你不用进去了。”
“是我害了,我却……不敢面对,只好逃,越逃越窝囊……”他捶着地面,像头发狂的野兽,不停地喊叫着。
泪像断线的珍珠,在夜里,散落在空气里,洒满我的脸……
门开了,一个修长的人影走了进来,我睁眼看着,认出来是欧景易。
“小雏菊,大哥在楼下!”欧景易走进来,看着我。
李华成开着车,载我回到了我们的“家”。
回来?心……还在吗?
爱情,真的那么难、那么苦吗?
“真是……算了。我call人。”
我知道,我们一起流过血,我们的血交缠着,分不开。现在才知道,原来除了血,我们的泪,也是在一起的,也是那么无奈地交织在一起……
李华成的身子僵了一下,回头,愧疚和痛楚写在他眼里。
我懂,可是你呢?李华成,你怎么不要我了?为什么?
“做什么?”他捻熄烟,口气里带着讶异。
他说,我昏了三天,他已经打电话给李华成,要他赶快回来。
又何尝不想,当初那种单纯爱上一个人的感觉?
李华成不顾欧景易的阻拦,一个跨步,想要打开门,欧景易猛然一拳,狠狠地打上他的下巴,“你这混账!你怎么能那样对小雏菊?”他说完,又是一拳。
李华成跪在我跟前,一脸空洞,过了好久,他突然大吼一声,重重地一拳捶上墙壁,“我一点都不爱她,我只是想……小雏菊,我看到她,想到当年的……”
那年,他是那样仓皇地抛下机车,那样地叫着我的名字。
“小雏菊,我已经二十四了,早不飙机车了。”
反手抱住他,他的泪濡湿了我的衣角,我的泪落在他胸前。
猛然间,我看到他流下眼泪,“我……好想……当年的啊……”他颓丧地抱住头,痛苦地流下眼泪。
“你不配!当初好好的把她抓进来,现在又始乱终弃,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欧景易大吼着。
“欧景易,今晚在哪里飙车?”我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我才十九,认识你们那年,你们也才十九。你带不带我去?不然我可以自己去。”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视线模糊了,我只觉得心好冷,好冷……我拉住颈上的项链,项链勒得我喘不过气,往事一幕幕,我只想解脱,想解脱……
我,又何尝不想念当初那朵圣洁不染的雏菊?
“我见过那女孩。”问题,总是要解决的。
一个礼拜后,我出了院。
我听到李华成又闷哼一声,心里一紧,坐起身子,虚弱地喊:“欧景易,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他了。”疼,一定很疼。
心里,苦、酸、爱、恨全混在一起,不知道,哪一种胜过哪一种……
我想,他和我,今晚,都体会了这句用血刻出来的话,无奈,人已在江湖,身不由己……
“你爱她吗?如果喜欢,把她带回来吧,总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子。”我闭上眼,不想看他的双眼,怕一看,眼泪又会掉下来。
睁开眼,白色的床单,淡淡的药水味。
“问得好!我是为什么啊?”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悲愤,我疯狂地站了起来,拉着头发,尖声叫着:“为什么?我是为了什么?我是为了什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我为什么染头发?我为什么耳上穿了十几个洞?我又为什么把自己穿得这副德性?”我泪流满面,痛苦地喊着:“我是为了你啊!李华成,你懂不懂?为、了、你!你!因为我爱你……好爱你,不想成为你的负担啊……不想让你一个人扛,不想拖累你……”身子软了下去,我跪坐在地上,哭着,把这几年的泪、惧怕、不满全部回给他。
风很大,刺骨地在我身边呼啸而过。我不觉得痛,因为心更痛。
我跨坐在机车上,戴着安全帽,欧景易则不满地抓住车头,在狂风中喊着:“我载!成哥人在台中,我不能让出事。”
迎面而来的车子发出巨大的喇叭声,刺眼的车灯让我睁不开眼,我却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脑海里,浮现李华成当年戏谑的笑,和那句“小雏菊,是我的,懂不懂”。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手一放,车身飞了出去,我也像散了的菊花瓣,散成片片。
我流着泪,看着李华成的无助,他也有哭的时候……
那年,我是在这条路上扑进李华成的怀抱……
泪和血,洒在中正路上……
他沉默了一会,“为什么这么淡?不气?”他走到我跟前,站着,由上往下看着我。
他蹙着眉,抹掉嘴角的血迹,“让我进去看她。”
“为什么?为什么变得这么淡?”他丢了手上的玻璃杯,跪了下来,怒吼着。
今晚,飙车人数很多。
我甩开他的手,催紧油门,煞车一放,让机车像脱缰的野马,飞奔而去。
“我听辣椒说了。”他手上的烟蒂露出红色的火光。“还好吧?”他走到我身边,问着。
淡?我还能怎样?一哭二闹三上吊?“我不想做你的包袱,你喜欢的,就去吧。”
门开了,李华成带着焦虑,走近我身边,我睁眼看着他红肿的嘴角。
坐在我身边,一脸憔悴的,不是李华成,是欧景易……
“不想见,告诉他我睡了。”我闭上眼,不想见到那张让我朝思暮想,却又令我心头隐隐作痛的容颜。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让我们都伤痕累累?
我居然没有死。
一大半是要来看欧景易的,另一半,则是想来看看成哥的女人——小雏菊飙车。
我呆坐在厢房里,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这里,和家里有什么不同?
我坐在沙发上,头上还绑着绷带,冷眼看着他替我倒杯热水。
我没有听见欧景易的哀嚎声,我想,李华成没有回手。
“带我去飙,我想吹风。”
欧景易没有说话,他悄悄地拉上门,隔着半开的门缝,我听到李华成喘气的声音:“人呢?小雏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