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侮辱
她跑到谢谨言的房间, 谢谨言正在洗澡, 谢柔“哐哐哐”敲击浴室门，差点把门都拆了。
韩定阳躺在床上，看着这两条短信，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心里还挺是那么回事。
外婆说：“人家看不上我们，嫌我们吃过的碗筷不干净，说我们这些穷亲戚过来是另有所图，我们还留在这儿干什么，看人家脸色？”
韩定阳认真听着。
谢柔看着她这装模作样的哭闹相，心说你若真这么能干把这些都做了，家里干脆就不要请佣人了。
外婆看着许浩，这小家伙坐火车还晕车，她终于也就不再推辞。
可以，这很韩定阳。
苏青追出来，破口大骂：“叫亲家都是好听的，要不是仗着你们是谢柔和谢谨言的外公外婆，凭你们女儿做出的事，你们还能踏进我们家门？”
被谢柔撞见，苏青有些尴尬，不过很快恢复了镇静，讪讪笑了一声：“外人用过的终究不干净。”
然而就在这时，谢正棠苍老虚弱的声音传来，他唤着他：“阿定。”
谢谨言说：“回去的话，就坐飞机吧，机票我来买。”
谢柔也有点心疼外公和外婆坐火车遭罪。
外公情绪也有点失控：“你太侮辱人！”
h：“有很多女孩喜欢他，跟他会不会喜欢你，构不成因果逻辑关系。”
谢柔气得浑身发抖：“你凭什么这样说。”
这个呵呵，是有歧义的呵呵。
认真的表情前所未见，鲜少见她这样专注。
“阿定，柔柔她爸走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现在我也老了，很多事情力不从心，能照看的时日无多……”
韩定阳连忙走到床边，俯身道：“谢爷爷，我在。”
突然想要赶快长大，想要立刻变得强大起来，这样她才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所爱之人。
谢柔看着这条标准的“韩式回答”，皱起了眉头。
韩定阳看着那条“他肯定不会喜欢我”的短信，手指尖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
“1375434xxxx”
谢谨言注意到韩定阳的目光，他转身说：“别影响爷爷休息了。”
“爷爷叫我来看看。”他对谢谨言说：“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吩咐。”
啊啊啊……
韩定阳本来以为她不会再回复，毕竟这件事解释过去就算了，可是她又回了这一条。
韩定阳脑子高速运转, 快速思考着对策，他编辑了一个：“不是。”
“1375434xxxx”
谢谨言走过来：“你在跟谁发短信，紧张成这样？”
外公连忙道：“不用不用，我们住宾馆就成！”
让她先告白，然后拒绝给她一个难堪，趁机嘲讽，让她以后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
接下来的回复，至关重要，在他还不明白谢柔说喜欢他，到底是哪种喜欢的情况下，他并不想过早暴露……
“你就是这个意思。”
没多久，韩定阳气喘吁吁出现在病房门口。
h：“嗯？”
几分钟后，谢柔回复：“当然是像朋友一样的喜欢，不然还会有哪种［微笑］。”
谢正棠声音嘶哑，虚弱无力地说：“我老了，不中用了。”
谢柔陪在爷爷身边，拉着他的手，一个劲儿地抹眼泪。
谢柔哭得伤心，压根脑子就没反应过来爷爷说的是什么，但是她却能感觉到，韩定阳那双粗砺又温厚的大掌，紧紧包裹住了她的手。
“您别这么说。”谢柔没忍住又抽泣起来：“会好起来的。”
谢柔：“呵呵。”
谢柔看着眼前这混乱的局面，平生第一次，她感觉到了人生于世的无奈，无论生于贫穷还是富裕之家，都有难念的经。
谢正棠气得直跺拐杖：“苏青，你给我滚出去！”
“我可没这么说。”
下一秒, 谢柔发来一条信息：“骗我呢？”
谢柔：“呵呵。”
谢柔立刻给他发送消息：“你是韩定阳？”
“外婆你们就不要跟哥哥客气，你们这么大年纪了，还带着弟弟，坐火车多遭罪。”
“您放心。”他抽纸巾给谢柔拧了把鼻涕，声音低醇道：“就算死，我也死在她后面。”
就在这时候，手机抖了一下，h：“你说，你喜欢他？”
h：“晚安［微笑］”
谢柔编辑道：“所以他肯定不会喜欢我。”
外婆连忙摆手：“不用，我们坐火车也挺好的，车票都买了！谨言你就不要破费。”
而苏青全程没有开口跟他们讲一句话。
“有，床上手机你自己翻。”
“柔柔，爷爷没大碍，你瞎哭什么呢。”
谢柔那个小心机明显是在试探他。
苏青洗了手，道：“你闹什么，我还不是为了家人的卫生着想。”
韩定阳虽听着，可是他的目光却忍不住往谢柔身上落，他最见不得她哭，心都要揪在一起了。
谢柔：“我是真的对他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啦。”
谢柔大指拇抖个不停, 脑子也在飞速运转，怎么办怎么办，要说什么！如果解释，会显得更奇怪吧。
“你有没有韩定阳的手机号？！”
现在的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却什么都做不了。
又一条信息进来：“哪种喜欢？”
“你爸常年不在家，你妈跟着去边境几年就受不了，要离婚，这件事当初闹得沸沸扬扬，我们一家人的脸面都让你妈丢尽了，就你们这样娘家人，还指望我能有什么好脸色。”
谢柔抓起谢谨言的手机的时候, 她的抑制不住地颤抖着，心跳都快要蹦哒出胸腔了。
韩定阳立刻松了口气, 回道：“欧，我还以为你上当了。”
“既然你一定要这么认为……”苏青擦了手，拉长了调子说：“我就是看不上你们娘家人，知道为什么吗？不是因为你们穷，而是你们穷得没有骨气。”
偏生谢柔一听到韩定阳的声音，心里头更委屈了，眼巴巴地看着他，可怜兮兮，看得他简直要抓狂。
外婆拉着外孙许浩，提着行李就要往外面走，谢谨言连忙走过来，在院子里拦住外婆：“外婆，消消气。”
“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你的忙，却没想到你是这样想我们的。”
谢柔的心狂跳着，脑子都空了，这么明显的事情, 为什么她没有早点核对。
“哥！我亲哥！”
那天晚上，外公和外婆带着弟弟，还是出去住了宾馆，谢柔陪着他们住外面。
“凭啥叫我滚！”
然而这句话还没说完，门口外婆却突然道：“你这人咋说话的！”
谢柔起身跑回到自己房间，锁上门，跳到床上将自己蒙进被窝，心跳噗通噗通，仿佛在等待命运的宣判。
谢柔知道当初离婚的事是母亲不对，所以她这些年都没有跟母亲见过面，尤其是父亲去世以后。
爷爷执意：“既然来了，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她发出这条的时候，汗滴落在手机上。
第二天下午，谢谨言开车，在火车站接到了外公和外婆还有表弟许浩。
“没……没谁！”
“快让我看看，柔柔这可女大十八变！”外婆拉着谢柔惊喜道：“外婆都要认不出来了！”
外婆当年在村里也是出了名的能干媳妇，性格刚烈泼辣，自然受不了苏青这样说他们，她当即转身就往外走，边走边喊道：“浩浩，收拾收拾，我们走了。”
爷爷气得心绞痛，半夜被送去了医院，谢柔哭着赶到医院的时候，爷爷刚吃了药，躺在病床上，小叔谢绍祺和哥哥谢谨言陪在边上。
谢柔看着他们的短信内容，思索了片刻，又筹措语言，编辑一段文字：“有很多女孩喜欢他啦。”
“你看不起我外公外婆。”
这波，稳了。
“谨言，我不是对你们有什么意见，你们招待我们一顿饭，我们已经很感激，这就不打扰你们了，我们去外面住宾馆，这样也方便。”她回头瞅了苏青一眼：“省得留在这里碍某些人的眼。”
想想, 觉得不妥, 于是删除掉，重新输入：“是。”
此言一出，爷爷脸上当即变了天：“苏青，你对客人说了什么？”
所以，想试探他吗？
谢谨言连忙扶住爷爷：“您千万别动怒，消消火，我扶您进屋。”
他的手机号不是秘密，随便问个人，都知道。
晚饭后，谢柔路过厨房，看到苏青将外公和外婆用过餐具放进废弃垃圾桶里，她有点受不了，进了厨房，关上门，压低了声音问苏青：“小婶你到底什么意思。”
浴室里传来谢谨言很不爽的声音：“你亲哥在洗澡！！”
“我也是外人，干脆我用过的碗筷，也全部扔掉好了。”
的确，谢柔在规矩森严的谢家，可就不敢顶着过去的小混混形象到处浪了，简单的牛仔配体恤，清清爽爽。
谢柔忙不迭地擦眼泪，忍住不再哭。
她隔了这么久才回复，韩定阳猜测，她是拿着手机去验证他的号码了。
谢谨言点头：“麻烦你。”
外公还陪着爷爷喝茶聊天，见外婆红着眼睛，气呼呼地走出来，就要收东西离开，外公站起身说道：“你闹什么呢！”
h：“你可以先跟他告白试试，反正这么多女孩都试过。”
谢谨言对韩定阳说：“阿定，替我谢谢韩老，告诉他爷爷没有大碍了，现在太晚，你先休息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真是麻烦。”外婆挺不好意思，而苏青脸色显然已经很难看了。
韩定阳知道，她打的“呵呵”是真的呵呵的意思，没有歧义。
“阿定，你要不喜欢我们家柔柔，这事也就作罢，不要有压力。”谢正棠声音虚弱：“但要是你喜欢她，能不能请你以后……就多顾着她一些，别让她受委屈。”
谢谨言洗完澡出来，发现谢柔蹲在他的书桌下面，紧紧攥着手机，汗水顺着额头一颗一颗地滑落。
谢柔大惊失色，她记得刚刚是关了门的，外婆怎么会听到……
谢柔：“对了，明天要早起，睡了，晚安哦！”
“那我先送妹妹回家。”韩定阳想过来牵谢柔的手。
谢柔看着这一个“欧”, 心里头恍然明白了大半，这个语气词, 目前她还没见第二个人用过。
h跟韩定阳的手机号码, 一字不差！
所以给个明确的态度要死啊！
苏青见外婆站在门口，听见了她刚刚那番话，她面上有点磨不过去，讪讪道：“你怎么在这里。”
“再说说你外公外婆，要说亲家，多年也没有走动过，连老爷子六十大寿他们都没来，你搁这儿才呆半年，他们就风风火火赶趟子过来了，我就看着他们会不会跟老爷子开口讨好处。”
路上，谢谨言问外公：“过来怎么不坐飞机呢，火车好几十个小时呢。”
苏青不依不饶，而谢绍祺连忙拉住她，不叫她跟长辈顶嘴。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入桌吃饭，本来谢家饭桌上不能讲话，不过今天格外破例，大家热热闹闹地聊着天。
外公一家人素来节省，生活上也是精打细算。
她迫不及待结束了聊天。
苏青立刻拔尖了调子：“为了招待你们，我一大早就出门买菜做饭收拾屋子，到最后还落得里外不是人了。”
爷爷立刻说道：“就穿拖鞋，都是一家人，今晚房间已经收拾出来，住在家里。”
到家以后，爷爷小叔热情地招待了外公外婆，进屋的时候苏青拿出鞋套给他们换上。
而外公说：“火车票这边儿主办方给报销，机票就不报了。”
h：“我还以为，是对男朋友的那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