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离我远点
她转身，他说：“叶嘉。”
“想！”
……
黄昏时分，叶嘉瞅准了傅知延不在操场，才敢从房间里出来，到操场上活动活动，散步消食。
“凭本事咯！”叶嘉听不得人说他不好。
一排学生跑出了营地。
几个男生面面相觑，作为男人那点子的可悲的尊严不容他们拒绝。
他转过身，望向了波光粼粼的湖面，沉声道：“晚安。”
她浮在水面，光着膀子，惊慌失措，远远看着他。
月很美，很温柔。
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那几乎是不走脑，脱口而出的称呼，在“傅先生”“傅队”地叫了这么久之后，再度从她舌尖溜了出来。
“立正！”傅知延的口令再度下达，同学们迅速整队立定，不再喧闹。
紧接着，学生住宿区灯光啪啪啪地全亮，两分钟，学生们穿戴整齐地又站在了操场中央，正对集合。
学生们喊声如雷。
操场上，学生们自由活动，三三两两，或运动，或聊天。
当然不会是女学生，女学生要有她这打扮，早就被傅知延扔出营地了。
“你有什么本事！”
同学们一窝蜂地接二连三跳进水里。
叶嘉有些意动，这个时间，学生们都已经入睡了，外面半个人影都没有，营地静悄悄。
“热不热？”
又抓了抓。
“就是！真有本事就用实际行动来证明！”
几声清脆的口哨传来，男生们回头，双杠上，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冲他们比了个中指。日暮笼上她的背影，她穿着一件黑吊带，休闲的宽松短裤，眼妆化得有点小夸张，嘴上也涂着殷红的唇膏，顶着一张娃娃脸，不屑地蔑视着他们。
恍然想起来，两个人关系已经不似从前，她撒浑耍赖，他由得她，宠着她。
“想游泳！”
“就知道叫我们做，我看让他自己来，也不一定能做完这些。”
叶嘉慌忙朝着岸边游去，见她跑，几个男生迅速堵在了前面，想把她给拦截住。
“困不困？”
“靠！水里有人！”距离叶嘉最近的男生突然叫喊出了声。
这样美的夜，这样清凉的湖水，她一人独享，实在爽翻了！
傅知延用力将她拽过来，跌到了床沿边上，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
湖面，岸边，寂静无声。
因为我可能……还爱你。
叶嘉双手一撑，从双杠上跳下来，背着手走到他们面前：“我也不吹牛，十公里跑，完了五十个仰卧起坐，再加五十个俯卧撑，三十个引体向上，能做下来。”
夜深。
“谁怕谁！来！”
这里的热水, 定时供应。
他说，离他远点。
话还未说话，他却用力甩开她的手。
次日黄昏，叶嘉从取下了那件单薄的短袖制服，细致地叠好，给他送过去。
她谨遵他的命令。
马上有人应和：“是啊，动不动就让我们长跑十公里，跑完回来，不给休息，俯卧撑，仰卧起坐，引体向上，还要障碍穿越……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啊！”
叹了叹，好像没有其他的选择，他解开了制服的纽扣。
“裤子，不给我？”
闹哪样啊！
傅知延手背在身后，扫了他们一眼。
不信，绝对不信！
“来啊！”
“请你……离我远点。”
然后，她的目光下移。
舌尖，被开水烫了烫。
还闭着眼睛，风拂过，长睫毛微微颤动，清冷的月光落在他的背部，狭长肌肉，矫健而伸展。
良久，他不确定地问：“你要……上来吗？”
“倒霉，如果不是为了毕业之后能分配好一点，我才不来受这种罪呢！”
感觉手上的衣服被她猫似的爪子抓了过去，她穿上，一颗颗扣子都扭得格外认真，衣服很长，刚好掩住大腿。
汗水顺着额际发丝，津津而下, 吊带劣质的布料, 渗着汗水, 黏在皮肤上，胸前没几两肉，小果实若以若现两边垂，她的手伸到腿上，清脆一声响，拍死一只蚊子, 黏糊糊, 血淋淋。
妹纸！
“妹纸……”
她穿着他的衣服躺在床上，枕着手臂，无眠。
一块入湖的斜坡，应该是特意开辟出来的，影影绰绰树影摇曳，她一路小跑，衣服内裤扔了遍地，欢脱像一只黄鼠狼。
猫头鹰歪脸。
“不困！”
知延哥……
“不热！”
阳光斜斜地射进方格窗，傅知延将手边的考勤表上的表格，放在边上，走到水瓶边，倒了一杯热水，雾气腾腾，斜倚在桌边，抿了一口，转身便见她，抱着叠好的衣服，出现在门边，背对夕阳，影子落在他的脚边。
叶嘉也想知道。
全身脱了精光，入湖，与冰冷的湖水相融。
“我把衣服，弄丢了。”她的声音，微若蚊蚋。
营地里，男生多，女生少，浓郁的雄性荷尔蒙肆意挥洒。
叶嘉听着越来越近的整齐脚步声，心里暗觉不好，果不其然，不远处树影下，乌压压的人群已经朝着湖面跑了过来。
“抓住他！”
湖水冰凉，在这样炎炎的夏夜，却是恰到好处的清爽宜人，抬眼，便能见巍峨高耸的群山，群山之巅，一轮圆月，光华洒满整个山林。
傅知延心里冷哼，以前也没见她这样听话过。
叶嘉想哭哦！
学生们终于哗哗啦啦地兴奋闹腾开了：“想！”
就在她为自己独享这夜的美，而感到无比歉意而惬意的时候，不远处营地，凌厉哨声又突兀地响了起来！
光脚踩在枯枝落叶上，窸窸窣窣，在他周围响起来，四面八方，傅知延以为她穿好了衣服，微微转身，她却还光着身子，弯着腰，动作清奇，隔着浓郁的夜色，与他对视。
一个痒包凸了起来。
算什么？
叶嘉侧耳听着营地那边的动静，看向树上倒挂的一只，瞪了她许久的猫头鹰，喃喃对它说：“傅教官好神经哦！”
“傅先生！”她心慌。
连着几晚，他失眠，苦了学生们。
“光用嘴说的，我们也能！”
“向左转，齐步，跑！”
坐在床边，捡起那件衣服，放在鼻尖嗅了嗅，衣服上，还带着清新的皂角粉的味道。
踩在碎叶子上，走了几步，她突然顿住，他也愣住。
她穿的是一件路边摊买来的单薄的小吊带, 穿着花内裤, 翘着二郎腿, 平躺在硬邦邦的钢丝凉席上，手里一把小蒲扇，有气无力地摇晃, 咿咿呀呀。
“我觉得，傅知延教官有点过分了。”一个低沉的嗓音传来。
那句她没来得及说完的话是：
“我走了，知延哥晚安。”
反正冷水，不如……
“你刚刚说的那几项，我也能做完。”叶嘉漫不经心地说道。
“不……”
掠过湖面，层层涟漪环绕她，弥漫开来。
刚刚撒欢，黑漆漆的，现在衣服找不到了。
一阵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傅先生。”她的声音颤颤的：“我……”
靠，叶嘉暗骂，同学你们脑洞开太大了！
叶嘉下意识地想往后挪，却被他猛地擒住手腕，一如当初。
他放下水杯，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床，叶嘉将衣服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上，被子是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豆腐块。
他带着危险的信号，凑近了她的耳畔，然后顺着脸颊，缓缓移到唇边，浅浅抿了抿，只差一点，便要碰触。
叶嘉本是开个玩笑，傅知延表情却难看。
“小丫头，把话说太满。”有男生不怀好意地说道：“收不了场可别哭鼻子。”
叶嘉狂躁地翻身起来，透过窗户远望, 今夜的月亮，又大又圆，皎洁光华将山林风物照得明透。不远处的湖面如明净一般，波光粼粼, 甚是喜人。
叶嘉此刻可是脱得精光光赤条条，远远的，这帮男人也脱了鞋和上衣，撒欢一般往这边跑。
好一个坐怀不乱的傅教官。
“向后转！”岸边傅知延的口令再度下达，男生们连忙别开身往后转过去，在水里浮沉着。
叶嘉当下也不耽误，刚好今天穿的就是一身休闲装，她看了看手表，又抬眸扫了众人一眼：“就我一个人，没劲，就刚刚抱怨这几个，你们出来，跟我一块儿练，看谁先倒下。”
“立正！”傅知延的口令再度下达，学生们在湖边整队集合。
“叶嘉，我们这样。”他桎梏着她的手腕，他附身，咫尺之间：“算什么？”
上岸时不可能了，叶嘉捏住鼻子，干脆直接沉下去，先憋着气，等他们全部下水之后，想办法游到岸边，溜掉。
“是个妹纸……”
学生们不耽误，立刻朝着对面的湖岸游过去，湖很小，不到一会儿，已经过了湖心。
“敌特吧！”
想洗澡, 发了疯一般想洗澡。
“给你们6分钟，游到对岸，整队集合。”
“妈呀，水鬼！”
叶嘉拼命摇头，干燥的唇，擦过了他的鼻梁。
他看了看表，严肃道：“十五分钟后，上岸集合。”
她溜出营地，捡了根小枝桠，一路打着半身高的草，朝着湖的方向走去。
他再度闭上眼，轻咳了一声：“请问，你为什么还不|穿衣服？”
接下来的几天，叶嘉一见到他，都是远远地躲开。
“因为歉疚？”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还是……因为傅知靳？”
傅知延站在岸上，身长玉立，风光霁月。
叶嘉红着脸，往岸边游，他缓缓背过了身，背着手，背影坚硬。
傅知延继续大声喊：“累不累？”
叶嘉狼狈地从房间里走出来，她的背影消失，夕阳再度迎上他的脸颊，缓缓闭眼，手攥紧了那件制服。
“没这本事当他的学员，就别出来丢人现眼。”叶嘉挑眉，话说得挑衅。
她顿住，他走了过来。
“不累！”
“那你……”
“傅先生，我来还你的衣服。”
“别这样，不是敌特！”叶嘉匆忙间将脑袋露出水面，大口呼吸。
一瞬间的触感，悬崖边，两颗心摇摇欲坠的悸动。
论得寸进尺的功力，没人比她深厚。
夜风，静静地吹。
“想不想游泳？”
那是最亲密的称呼，是她一往无前的爱。
“他就是故意耍帅，想引起女生们的注意。”有人很是愤懑不满：“那我们作筏子。”
被这样一个小女生看不起，几个男生也很不服气：“你凭什么这样说？”
树上倒挂的猫头鹰扑哧一声，腾着翅膀飞走了。
这么一个小女生，跑完十公里还能做这么多，怎么可能！
仿佛刚刚那一场闹腾只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