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军训
却见上一刻还亮着的电脑屏幕，一霎就暗了。
方萤敏锐觉察到身后有几道视线，回头一看，果真是几个女生，盯着蒋西池兴奋地咬耳朵窃窃私语。
蒋西池觉得有点稀奇，“……你怎么关心起这么长远的事情了。”
“……脚踢到了。”
椅子在操场上，两人直接往课桌上一坐。
蒋西池神色平静，“没看什么。”
他俩住得近，回家花不了多少时间，所以不紧不慢，不跟人争抢出教室。
方萤吓了一跳，“干嘛？”
蒋西池顿了一下，“……都行，你喜欢什么读什么。”
他喝水的时候，方萤就在盯着看。
梁堰秋一身欧美潮牌，搁在丑了吧唧的军训服堆里十分扎眼。他身后跟了三个学生，一人提着两个硕大的塑料袋，跟领导下乡慰问似的，挨个挨个把冰水递到阴影下休息的同学手里。
她顿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就屏住了呼吸。
“……我也不想你读文科。”
方萤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嘴里嚼着口香糖，听着歌，等蒋西池。
下午天热, 教官不敢让他们一次性训练太久, 怕中暑，半小时半小时地休息。
“买零食。”
蒋西池看她，“……你才迟钝。”
方萤低头换歌没注意，一抬头才发现讲台上坐了一个人，居高临下地瞅着她。
“不够……”
去小卖部里买了点儿酸奶零食，两个人又回到教室。
方萤侧坐着，背靠着墙壁，把带果粒的酸奶盖子揭开，伸舌头舔了一下盖子上沾上的，仰头喝了一大口。
“你学理吧？”
因为理科男生多。
结果一看，灯火通明，里面已经坐着了三四个人，看电影的看电影，听歌的听歌，远不止他俩溜号。
“这不是有……”方萤一指正在往前传的塑料袋，却被蒋西池往后一拽，就这样离开了小板凳，身不由己地站了起来。
蒋西池一扯耳机，抓住方萤手臂，“走。”
“靠下一点……”
门虚掩着，方萤直接一推。
“没有。”蒋西池把她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拿起来，往她头上一盖，仗着身高优势，还在她脑袋上按了一把，反手掩上门，“……以后进屋敲门。”
喉结一上一下的。
方萤研判似地看着他，片刻，坏笑一声，“你是不是在下那种……”
方萤最烦这些条条框框, 但答应过了蒋西池高中规规矩矩少惹事，也只能暂时收起脾气。
“你迟钝。”
方萤：“……这个梁堰秋是不是有病？钱多烧不完捐给我啊。”
梁堰秋意味深长地一笑，“方同学，我听说你跟蒋同学住在一起？”
“……没。”方萤摸摸鼻子，突然觉得不自觉。
“为什么？”
梁堰秋目光往后瞟，看着蒋西池，“你们……”
方萤皱眉，“什么梁公子？梁山伯？”
指尖有点儿凉，有点儿……
方萤和蒋西池在最后一排坐着，一人戴了只耳机听歌。
“不知道。”
跳下讲桌，走出一步，又回头，“玩魔兽争霸吗？”
三人面面相觑，场面有点尴尬。
话音刚落，又听身后一道压低了声音兴奋地通报：“梁公子请大家吃零食啦！”
“……沾脸上了。”
“……给你补课。”
“怎么了？你也要喝……”
方萤脱了帽子扇风，往蒋西池那儿瞥去一眼, 大惊：“……你怎么都不出汗？”
“没。”
方萤：“……也没晒黑。”
坐在最边上的方萤，恰好倒霉没水的那个。
“……”梁堰秋无语地瞅了瞅自己手里已经去了半瓶的冰水。
“梁堰秋。”
“没。”
一喊“解散”, 方萤立刻溜了，也不讲究, 往树影下一坐。没一会儿, 蒋西池也过来了。他盯着地面, 很是挣扎了一会儿, 才忍辱负重地坐下。
蒋西池没吭声。
“直接给钱，这个影响不好，但我可以让我爸成立一个奖学金……”梁堰秋往她旁边一蹲，一撸袖子，看架势怕是要把这奖学金的前世今生都掰扯一遍。
秋老虎肆虐, 全操场穿迷彩服的新生，被晒得发蔫，一喊休息就往树荫底下蹿。
梁堰秋愣了一下，把头上的运动帽往下一压，笑说：“没问题。”
蒋西池个儿高又不苟言笑, 穿一身军训服, 笔直挺拔, 人群里格外显眼。教官一眼看中，钦点为班长。最后发现这班长压根不管事，休息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
她轻哼一声，撇了撇嘴。
“……我们不住一块儿么，放学了还不是照样可以给你抄！”
“……怎么可能不够！加教官一共50人！正好买了50瓶！”
“……那你干嘛拔电源？”
“关你屁事。”
人都走了大半，才缓缓往外走。
“好不好关你什么事。”方萤翻个白眼，回头看教官已经在跟别排的排长说话去了，便拉着蒋西池，就这样弓着腰，沿着排与排之间的空隙，悄摸摸地离开了操场。
方萤撇撇嘴，“不要。我很烦政治。”
开学先军训。
“嗯？”
蒋西池懒得理她，把搁在一旁的矿泉水瓶拿过来，一摸，都已经被太阳晒热了。
抬眼一看，发现蒋西池在看着她。
方萤仰头瞟他，“那你在看什么？”
“哦，”方萤翻了个白眼，“那个有钱的二百五。”
蒋西池冷淡地瞟他一眼：“我们初中就住在一起，有问题吗？”
蒋西池：“……”
浪味仙、小小酥、小浣熊干脆面、好时巧克力、乐事薯片……一样一样往前传。
梁堰秋很不待见好学生，尤其是前三名考进来的好学生，也没什么弥补的心思了，脚拐个弯，走了。
“……我怎么不觉得。”
“……那我就没作文抄了。”
方萤急忙拉着蒋西池往草地上一蹲，这下，恰好跟梁堰秋成了三足鼎立的合围之势。
“梁公子……”
“哦……”方萤意识到了，“你有洁癖，你嫌弃我。”
“嗯，”方萤往电脑那儿瞄去，“……你在干什么？”
蒋西池喝完，注意到她目光，“……看什么？”
蒋西池：“……嗯。”
“……”方萤无语，“怎么又变卦了？”
身后巡查的教官断喝：“前面同学坐下！”
方萤拧开从蒋西池手里的这瓶冰水，仰头喝了小半，递给蒋西池。
“真不够，”那人无辜地扬了扬手里的空塑料袋，“你忘了算你自己了……你喝了一瓶，就少了一瓶。”
头顶一道声音，“方萤同学有什么困难？”
方萤赶紧别过目光，“那个……”
梁堰秋自觉这个事情做得很不到位，正要过去“危机公关”，却见她直接把旁边蒋西池手里的水拿过去了。
方萤抬手抹了一下，“哪儿？”
片刻，“啪”的一响。
两个人一人看左边，一人看右边。
蒋西池不说话了，想了想，过了片刻，又说：“……你还是读文科吧？”
方萤：“好生气啊。”
蒋西池站起身，扬手扔出空瓶。空瓶划了道弧线，稳稳落入垃圾桶中。
“……”蒋西池伸手夺过了水瓶。
蒋西池盯了一眼手里的空瓶，也觉得不自在。
“你可以去读文科。”
方萤无聊地坐不住了，手肘撑在膝盖上，两手捧着脸，“……电影讲了什么？”
“去哪儿？”
方萤无辜：“没打你，有蚊子。”
蒋西池眼睛似乎是盯在她嘴角那儿，片刻，他手指碰上去，抹了一下。
蒋西池看着她，“……没什么，瞎说的。”
蒋西池正要站起身，忽听旁边有一人高喊：“梁公子请大家喝水啦！”
“你没在看吗？”
这样微妙地尴尬地坐了片刻，教官吹了声口哨，“集合！”
蒋西池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里的水瓶。
“渴不渴, 我过去买两瓶冰水。”
蒋西池站起身，神情十分冷静，“……洗完了？”
目光不自觉地往瓶口那儿瞟了一眼，片刻，仰头咕噜咕噜喝完了剩下的。
方萤往嘴里塞了两粒qq软糖，一边嚼一边说，“……听说我们这学期结束了要分班考试。下学期分文理科，还要分实验班和普通班。”
梁堰秋瞅一瞅方萤，再瞅一瞅方萤拉着蒋西池胳膊的那只手，“方同学和蒋同学关系很好啊。”
“好了。”蒋西池垂眼，往食指上瞥了一眼，不自觉地捻了一下，然后才抽出纸巾，擦干净手。
方萤不耐烦了，翻抽屉找纸巾，蒋西池却忽地伸手。
方萤：“好啊好啊。”
方萤扒开毛巾，“蒋西池！你变了！”
这年头什么情况，隐私怎么传播得这样快。
方萤笑了一下。
方萤无聊地打个呵欠，“这儿蚊子好多啊，我们去小卖部买点儿东西吃吧。”
电影快结束时，蒋西池回去操场，等着队伍散场，把两人的椅子提回来。
回家，方萤先洗了澡，穿着两件套的睡衣——丁雨莲新给她买的——去喊蒋西池洗澡。
蒋西池看了看自己手臂，又看了看方萤。
梁堰秋一笑，“有空单挑啊。”
梁堰秋转过头去。
“……我怕自己进不了理科实验班。”
方萤：“……”
“你还没回答呢，怎么又想让我读文科了？”
沉默片刻，蒋西池说：“……有我呢。”
方萤抬头，对上一张笑出八颗大白牙的笑脸。
“嗯。”
梁堰秋自己从袋子里摸出一瓶，拧开喝了一口，十分“首长”地抬手压了压，“大家尽管喝，不够跟我说。”
蒋西池脚步顿都没顿一下。
晚上，大操场上放爱国主义教育电影《张思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