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就在场面要失控之际，顾霖站起身。
不远处偷倪着这边状况的同伴见了，一个箭步跑来拉开胡莱，对身姿卓然的高大男人打着哈哈道：“别跟他一般见识，这小子名字就叫胡莱呢，可见他多不靠谱，你们吃你们的，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着，强行拉着胡莱走远。
胡莱虽然想反抗，奈何同伴过于身强体壮，他只有被拖走的份。
余染等闹剧散去，眼睛里藏着火气朝顾霖瞥过去：“干什么呢？”
顾霖走到她身边，瞧她眼睛红红的，故意打趣问：“你哪认识的泼猴？”
余染被逗笑，笑过了，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声，说：“初中同学。”还是太过笼统，追加一句，“又中二又叛逆的时候跟他谈过。”
“初恋？”顾霖问。
余染看他：“早恋！”
顾霖笑笑，顺了顺她的炸毛：“走吧。”
余染不满：“你别跟摸狗似的。”想起刚刚跟胡莱的对话，不自觉脱口而出，“我才不是狗呢。”
“嗯，知道了。”顾霖嘴角弯了弯，拾起桌上那张照片，拿在手里细看。
拍立得特有的高糊，把人拉进年代感的怀旧风里。
照片中，女生眼含笑意地望着对面的男人，一派浓情蜜意的错觉。
顾霖收起照片，很自然地伸手环过余染的腰：“刚刚有句话他说对了。”
余染轻轻挣开，面不改色地接过话：“他有一句人话嘛？”
顾霖静静看她一眼，说：“高傲矜贵的小孔雀。不过那是他眼里的你。在我这，你更像一只金丝雀。”
余染的国骂词汇被胡莱唤醒了一大半，此时目光坚定地回望顾霖：金丝雀你大爷！
顾霖猜到似的：“在心里骂我呢？”
“到那边等我，我去结账。”他指指其中一条小径，然后转身往餐馆堂厅走，经理早在那儿等着了。
——
坐上观光车到了桃花涧，没遇上字声传媒的人，余染心里舒了一口气。
顾霖在前台那拿了房卡，引着她穿廊走巷地往留宿地点走。
余染看他轻车熟路的样子，问：“常来？”
顾霖没作答，淡淡笑着，用钥匙打开房门，请她进去。
室内是新中式风格，现代简约与典雅复古的平衡。客厅的正墙中央有一面圆形浮雕，上刻一棵桃花树，树下立一个模糊人影，影影绰绰，远远看着真有些神仙的风姿。
这副浮雕颜色原本该很鲜艳，大概是为了突出“只可远观”的概念，墙面中央跟左右两边错开，呈凹字状，又利用一面玻璃作隔挡，于是看见的浮雕颜色在玻璃和距离的作用下减淡了几分。
余染细细瞧过，又随意打量起这室内的家具摆设，忽然想到什么，问：“‘图南’的手笔？”
顾霖见她终于看出来了，满意地颔首说道：“你对甲方还算上心。”
余染拿手指了指顾霖，强调：“曾经的甲方，”又指了指自己，“以及，曾经的乙方。”
字声传媒在接到为图南家居拍摄企业宣传片的项目时，余染是这支片子的文案策划，自然了解过顾霖公司的相关资料。
那时她听到客户方的公司名为“图南”时，哼哼了一声，心想：这家公司的创始人野心真大。
后来她遇见了顾霖，又默默给这句话加了个限定词汇：这家公司的创始人野心真特么大。
大到能把一个小小的她也裹挟其中，无处逃匿。
——
“不对啊，”余染察出漏洞，“你中午的时候还说对这不熟悉呢。”
“嗯，”顾霖说，“偶尔来这的时候都是驱车到后山停车场，没从正门上来过，对有些地方是不熟悉。”
余染剑走偏锋：“偶尔来这？”她月牙儿一弯，“也是带了个女生在身边吗？”
“啧啧，你还驱车带人家上来呢，你今天怎么不驾车带我？我好歹也算个女娇娥吧。”
顾霖没从中嗅出一丝醋意，于是长手一捞，将笑得刺目的人箍进怀里，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谈多久了？”
“什么？”
“你跟胡莱。”
余染不明所以，被他的动作打断思绪，懵懵地下意识开口：“没谈多久啊，你不是在场吗？”
顾霖没说话，直接将人抵在那副桃花浮雕的玻璃面上，一手握住她的腰，一手钳过她的下巴，埋头就吻了下去。
他没给余染任何反应时间，吻得又急又重，陡然撬开牙关，肆虐般缠过她的舌，乖张暴戾地索取。
目光在近在咫尺的人脸上流转，细眉，双眸，鼻翼，所过之处，也镀上一层侵略意味。
稍许，见她红了眼眶，呼吸滞重，终是不忍心，稍稍离开，留给她一点喘息的空间。谁知刚才还委委屈屈的人这会儿忽然抬手给了他最有力的一巴掌。
“啪”一声，清晰可闻。
余染手抽到顾霖脸颊的一瞬间不由皱眉，边小幅度地甩甩打疼的手，边大口吸着气，缓过来后，瞪向顾霖，见她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手掌印。
她虚张声势地摆起脸：“扯平了。”
顾霖拿舌头顶了顶被打得发麻的脸颊内壁，鼻子抽气地呵出去两声，眼眸烧了把暗火，盯着余染：“好样的。”
余染呐呐道：“你先动的手。”
顾霖呼出气去，哼嗤一声。
他那是动手吗。
心知确是自己做得过分了，他捺下心头的火气，退开一步，凝视她的眼睛。对方初初跟他对上一眼后，忙别过眼去。
莫名的，心中怒气全消，剩下丝丝密密的吻后回甘，但其中也夹杂了点别的情绪，咂摸过来是什么后，他又把话再问一遍：“你跟胡莱初中谈的？谈了多久？”
余染怕他再冲动，不情不愿的：“两年。”
“后来呢？”
“什么后来？”
“还有联系吗？”
“没有。”
仍旧觉得不够，又问：“初中什么时候谈的？”
余染终于不耐烦：“顾先生，盘查恋爱史呢，你心眼这么小，哪个女生受得了你。”
顾霖被说得怔了怔，沉默地垂下眼帘，再抬眸时已全然一副看陌生人的神色。
余染一惊，无端冒出一股怅然，她来不及思考其中缘由，就听他没半点情感地交代一句“我有事先出去”便离开了。
被关上的那扇房门，一如余染被阻断的思绪，都与出去那人搭不上关联了。
她甩甩脑袋，想起自己脚底板和膝头都还酸疼着呢，便扒拉开其中一间房的推拉门，径直趴躺到床上，踢开鞋，褪去薄袜，扯过柔被裹盖在腹腰间，想着刚刚那个吻和那个巴掌，心烦意乱起来。
直至神思迷迷糊糊，她不知不觉侧头睡下。
不多时，余染在睡梦中感到胸闷气短，脖子酸痛难忍，想要换个姿势，却是徒劳无功。梦魇似的罩住她，想挣开眼看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情况，但眼皮沉重得撬不开一丝缝隙。
她痛苦得哼哼出声。
忽而，像被浪轻轻拍了个翻身，她终于露出水面自由地呼吸起空气，梦魇消失了，她将头歪到另一边，迷迷瞪瞪地再次睡过去。
等再度睁开眼时，四下黯淡一片，余染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戚戚然的消沉情绪湮没她，就好像被抛弃在某个角落里的弱小生命，无助彷徨地一点一点寻回自己。
推拉门的异响传来，紧接着柔和的男性嗓音也送了过来：“醒了？”
余染侧头，看见一个朦胧的影子轮廓，背着光，像是描了层边。
她沙哑地“嗯”了一声。
“把眼睛遮一遮，我开灯了。”
余染乖乖照做。
轻微的“嗒”一声，灯光充盈了整间房。余染等眼睛适应了亮度，缓缓移开手，见男人已立在床头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一种压迫感传来，她抽了抽鼻子，扯被子盖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怯怯地看他。
顾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坐到床边，伸手将被子拉到她胸口处，旋即松手，问她：“还不愿起吗？”
余染脑子“嗡”地一声，灵魂归位似的，眼神瞬间清明。她一囫囵坐起身，问眼前人：“现在几点了？”
顾霖轻轻拧了下眉：“五点。你这间房有单独的盥洗室，我到外面等你。”
——
余染刷了牙洗了脸出到客厅，便由顾霖领到用餐区。
由于时间尚早，用餐区的人不多，故余染一眼就看到了闲闲坐在餐椅上的胡莱。
他对面还是那个身强力壮的同伴，拿着相机在看着什么。两人的餐桌空出一部分位置，摆着几个款式不一的□□短炮。
自然，走在她身前的顾霖也一眼瞧见了他们，并在他和她两道目光的注视下，将那头的胡莱生生惊动了，抬眼望过来。
余染无言问了个青天。
顾霖碰了碰她的手，随即握住，侧头低声问：“点好餐打包带回去？”
余染视线没收回来，直愣愣地：“我又不怕他。”
瞥见顾霖嘴唇勾了勾，她这才回过味来，他就等着这个回答呢！
狡猾！
余染发现手被他握着，便顺势拉住他，踮起脚尖，用手环过一侧嘴巴，示意有话要对他说。
顾霖见了，矮下半边身去，就听她在耳边说秘密一样地对他悄声说：“顾先生，你真是只狡猾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