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萧风遥的手悬在空中,进又进不去。
守卫大哥看不下去,“兄弟,大哥得说一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非得要吵赢她干啥,又不是两军阵前叫骂关乎性命的大事,气势不能输的。吵架上头,那可是什么话伤人什么往外蹦。”
萧风遥丧气地垂着头,“她对我来说,就是关乎性命的事。”
守卫大哥被这深情言语噎住了,另一个大哥道,“你这不比你老爷强吗,还会说两句好听的呢,能当小姑娘面说就更好了,小姑娘脸皮薄,你要不能让她看见你心意,她咋敢往你这边走啊。”
萧风遥点点头,“谢谢大哥,我知道了,我,明日来找她道歉。”
“没事,我们就多说了两句,你也别太难过,多哄几天多道歉,离了军营再买点首饰吃食啥的,没大事。”
守卫大哥看着萧风遥垂头丧气离开的背影,“年轻人呐。”
“是呀,让我想起我媳妇儿了。”
唯希听见了外面的争吵声,洛桥气冲冲地进了帐内,几步后神色平常,走到穆夫人身边展露一个笑容,前者竖起了大拇指。
军营里的其他人就多看了几日年轻人哄小姑娘的戏码,萧风遥收获了不少建议,不靠谱的居多。
又是风和日丽的一天,萧风遥得到准许,陪着洛桥早早出发,在两位官兵大哥的护卫下往城内走去。
若在平日必是不能自由来去,前一晚,穆夫人帐前守卫到将军帐称有事禀报。
“军营里那么多人都能活着,怎么就她不能将就,什么时候了,还要买布做衣服!”泰川大怒。
施南心里想的则是,要么者夫人养尊处优闹了脾气,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要么借机传递消息,那他可要派人抓住这个把柄好好利用。
“不是买做衣服的布。”守卫神情不自然。
听见女人买布第一个联想的就是做衣服,“不精细的布料军营里有啊。”包扎缝衣的布块子多的是。
守卫咬咬牙,都做了一路心理建设了,一句话的事,“穆夫人来了月事,她们没带够布。”
声音不大不小,足够在场的人听清,瞬间安静。
虽然岁数都不小了,知道这点事儿,但如此光明磊落的告知,还是让人哑了火,脸色也变了变。守卫大哥发现大家都没法开口,自己也没那么难受了。
人家夫人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难道他一个大男人还能给她出建议吗。
于是出现了今早的一幕,萧风遥虽然不懂但可以干力气活,白九居从伙夫那得了些木炭灰,运到帐内过滤挑拣,待布回来好做月事带。军中谁不说这主仆二人痴情好男儿。
探子跑回来时全军整装戒严,泰川皱着眉头一脸怒容地排好兵将准备反击,白九居跑得气喘吁吁进来,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全,“怎,呼,怎么……”
“顾家军打过来了!”泰川死死瞪着他,仿佛要将罪魁祸首碎尸万段。
白九居一愣,“他,外甥呢?”
“没来。”
“派去的,人呢?”
“也没回来,八成是被砍了。”施南火上浇油地回答,虽然局面危急,也不耽误看另一个敌人马失前蹄。
“派去的人,知道我们的谋划吗,会不会说漏了什么细节,引起顾长云的警觉。”
泰川也想不出有什么遗漏之处,只能是顾长云这个老狐狸自己察觉到了什么,若不是不信任,派者合志这个疯狂在乎细枝末节的人最合适不过。
他们五人一直在眼皮底下看着,绝无外泄消息的可能,今日才暂时离开营地,而顾家军出现在十几公里外,显然已经走了几日的路程。
“将军,在下与您……”抬起的手上蹭着大片的灰,白九居微微蹙眉,话锋一转,“将军带几成兵士,阵前探探顾长云的口风,看看他到底怀疑什么,我们能否从中周旋一二。若顾家军战意已决,将军想要撤回固守,还是将俘虏推出去?”
泰川有心和者合志一起到阵前对峙,带个智囊或许真能把顾长云糊弄过来,但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眼下只有两个姑娘在军中,人走也是心不在焉,而且万一真的发生什么,朋友可就变成敌人了,大计未成决不能内部分裂。
“施军师与本将军一起去看看,若有变故会传信回来早做打算。”
“好,会让将士们两手都备着,若有命令可在夫人营帐内找在下。”
号角声从山的另一边响起,洛桥和萧风遥下意识转头,护卫大哥脸色大变,对视一眼,“点兵出城了。”
“要打仗了吗?那还不快回去!”洛桥大惊失色拉着萧风遥往回跑,还一边念叨,“怎么就今天,夫人怎么办?”
“没事没事,肯定来得及。”萧风遥努力安慰她,也跑得飞快。
这样,两位训练有素穿着盔甲武器的官兵大哥反而落在了后面,前面两人偶尔叉着腰按着胸膛回头看他们,见跟上点又继续往前跑,后来彻底看不到护卫,便用上轻功。
兵马踏起飞沙,声势浩大地离开。
原本应该躺着的人正襟危坐,手指摩挲唯希的佩剑。
帐内一时无人说话,他们都在等。
白九居知道他赌赢了,泰川不可能完好下战场了。
顾长云的两个子侄为何能幸免于难,因为厄运降临时,大人孩子不在同一趟马车,自此顾长云记住一个道理,不能只下一个赌注。
所以在泰川的人找来时,他借口留下了一个孩子,同时派出探子,途中以各种情况拖延行程,并与伪装成已上路另一支队伍的先行军正大光明接触。从军中出发不曾到单城,并且加重了他们可以拿捏的分量,来的人甚至愿意等后行者汇合。
扣押拷问来人,将异常上报给朝廷,顾大将军立即发兵攻打逆贼,不管朝廷如何决断,算计到他亡妹一家头上,就得承受后果。
“祝君马到成功,旗开得胜。”
“注意安全。”
白九居走出营帐,一副疲态,“俘虏在哪。”
与留守的小将们围在地图旁,安排哪里的俘虏先行,收编的队伍都在哪里,怎么走能避免汇合。
部署安排下去,白九居向军营后部走去,说看看是否存在背后偷袭的可能。
洛桥萧风遥已经偷了十几把刀,悄无声息解决掉看守的人,将他们的衣服盔甲换下,假装看守者,实际上,三分之一的人已经不见了,一些去救下一个被俘虏的士兵,一些去刀箭营帐偷被缴纳的武器,一人能拿上七八把。
遇上泰川自己的兵就杀,碰到被收编的心有不甘的其他士兵,伪装到一起,相互打掩护,就这样,表面井然有序的军营,实则满是危机。
白九居明面上的路已经走完,大多数其他地方的士兵已经得到反击的能力,潜伏在暗处出其不意,不断将站立的人拖到暗处解决。
泰川还是谨慎的,收编的兵将也带了一半留了一半,随时可以断尾求生。
如预料般一样,前方战火燃起,不时传回消息。顾家军的威名是一场场战役打出来的,气势喷发一往无前,泰川又是紧急迎战,连连后退,便生了回城的心思。
此时传回营后来袭形成夹击之势的军情。
暗处的尸体很快便放不下,驻守的士兵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两伙势力兵戎相见,营地顿时变成战场,喊杀声不断。
唯希护着穆夫人往外走,到达粮草帐附近时,头脸衣襟也沾染了不少鲜血。穆夫人从衣袖内拿出三五个精美瓷瓶,将里面的液体倒在旁边几个帐上,火折子在空中划过,火势大起,微风一吹点燃周边。
她们继续往营地后部走,很快身后传来一阵嘈杂,随机有人喊,“粮草被烧了!”
烧粮草太过可惜,而且粮草附近守卫不少,若是唯希一人定能闯进去,但只要有人看到这个方向着火,必然会猜测是粮草,他们做不到清除每一个人的怀疑和慌乱。就当是留给顾家军的补给。
另一边,按照记忆里的布局,领着被俘虏收编的士兵奋起反击,他们的生机在前面,只有和顾家军汇合消灭泰川,他们才能回去,于是一个个纷纷杀红了眼,刀子在一具具身躯上砍过,喷在身上的鲜血不等冰凉又被温热覆盖,脚下也不再平坦,软硬掺杂。
三人还记得砍断战旗,生烟燃起火光四溅,战事陷入焦灼体力消耗大半,后退的士兵看大本营已经滚滚浓烟不见战旗,以为后方已被占领退无可退,顿时心生绝望,军心涣散。
一举歼灭只是时间问题。
顾大将军派人打扫清点,白九居三人在营内怎么也找不到穆夫人和唯希,萧风遥冷汗都下来了,洛桥此刻从内而外地脱力,比不断挥刀更无力的感觉让她心慌,不由自主地看向白九居。
“活要见人。”
洛桥咬咬牙,“对。”刚要走出一步,一匹大马窜到她的面前,萧风遥手疾眼快拉住人往后,自己飞身跃到马背上,勒住缰绳往人少的地方跑,打了几个转马身直立也没将人摔下去,挣扎一会儿无果,马儿渐渐消了脾气,鸣叫几声,不再跑跳。
洛桥问马后面追着的士兵,“怎么了?”
“不知道怎的,战马受惊,绳子都断了,跑得到处都是,我们怕踩了人,一匹匹往回抓呢。”
白九居眸光一闪,往另一个方向跑。
洛桥不明所以跟在后面,不忘回头查看萧风遥,摆着手,直到后者看见。
二人来到今早去城里的土路,白九居蹲下,目光落在地面,“你们出营是走路对吧?”
“没错啊。”
白九居面色缓和下来,站起身看着远处的痕迹,“她们骑马走了。”
洛桥目光顺着他的方向,“自己走的,还是被胁迫?”
“两人一匹马,应该放不下其他人。”
洛桥闻言松了口气,“平安就好。”
白九居眸子微动,他终于明白了穆夫人的那句话,他们旗开得胜,她们马到成功。
战胜之时,成功离开。
和他们接触过的单城军都认为这次合作的是他,一个来自承风阁的男人,穆夫人表面上甚至未发一言,白九居不会恩将仇报,自然给朝廷上报也不会出现她们的身影,不止隐去了自己的痕迹,还拱手送了他一份功劳,欠着一份人情。
让人心甘情愿被利用,承风阁的行事作风确实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