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泰川和施南交换眼神,“本将军有点欣赏你了,就这么办。跟着我事成之后,钱财权势少不了你的。”视线落在穆夫人身上,没把美人两个字说出来。
“一将功成万骨枯,公子的狠厉肯定配得上更大的伟业。”听着像肯定。没想到施南现在就沉不住气,要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也是,名仕将追随明主视为一生的目标,虽说齐国朝廷昏暗,泰川也不见得好到哪去,扶持这么一个人名不正言不顺。
“剑能否归还,挺贵的。”
对面两人一愣,随即泰川大笑。
白九居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眼萧风遥,转头正色道,“这兵营最不缺的就是武器,若我们武功高且有心惹事,自然有手段得到,若我们武功低,留把剑便是心安和彼此合作的诚意。”
任谁都听得出这一段话是在强行维持面子,泰川觉着说得也没错,他已经提供了计谋,既然是合作获利,作为将军也得表示表示,不仅还了剑,还吩咐人精心安排食宿。
看着眼前人愈发满意,有所求的人才更好控制,真金白银总比虚无缥缈的信奉与感情更抓得牢,“说了这么多,还不知怎么称呼。”
“在下者合志。”
志和者,不以山海为远。
萧风遥发现了扮演侍从的好处,不会有人问姓名。事先也没对过,就见九哥自然地说出一个名字,三个毫不沾边的字,他还以为会姓赤橙黄青蓝紫黑之类的。
穆夫人发现了关系扮演的坏处,没过问就安排了三顶帐篷。抬腿踩了白九居一脚,“她们俩妾身都要带走,你们爱怎么住怎么住,别来烦人。”说着带人进了其中一顶。
“公子。”萧风遥目光同情。
白九居呼了口气,“既然你被抛弃了,本公子就勉强收留吧。”转身往帐篷里走,留在后面的萧风遥不知说什么好,看了看周围,捂着脸跟进去。
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装模作样坐下倒杯水掩饰,避免与白九居对视,不然他怕笑出声。
处于监视之中,贸然开口并不明智,白九居端着水杯陷入思考。
朝廷因为此地有异常,未探听情况不好动用大军,正巧他们离得近便过来查明,萧伯父大概是看出泰川的不臣之心,才特意嘱咐小心自身安全。
不入虎穴没有证据,自然不能上奏要求兵力支援,没有国主的命令,任何兵力调动都能要了将领的性命,也会被当做叛军名义上的借口。再过几日单城军有所行动,反叛之心昭然若揭,当然可以调动大军,但那时泰川必已做好准备,兵力强盛储备充足,战火燃到周边地区,前线死伤的是齐国士兵,手无寸铁的是齐国百姓。
凭一己之力止战最好的方法是擒贼先擒王,可乱党众多,短时间内分清被军令遮住眼的大齐士兵和沆瀣一气的叛军甚是困难,泰川一死,众多副是否会在推出一个又一个泰川,三人的安全更是难说。
异地无可信之人可用之力,是他们最大的困境。所以,白九居才去试探穆夫人,若她无意,他便去劝说顾家军,以萧白两族忠君爱国的赤诚之心为赌注,换取一个小队和兵符,协助他夺取单城军兵权。
白九居暂时猜不到穆夫人的目的,不只是救王诚一家,她想要的更多。虽然承风阁不会直接与掌权者合作,若泰川买了消息,他们一行不仅送了计策,还有反抗者的头颅。
但如果计划顺利,于他们是有利的,所以他赌一个秘密,借这个东风。
现在,就等顾长风送孩子过来了。
施南在军营里又细细打听了一番,详细了解顾长风胞妹妹夫遇难事件,凶手确实一直未被逮到,泰川这才派出骑兵送信。
顾长风果然派人护送子侄往单城来,不过只有一个在营中,另一个率领小股士兵到山里训练。泰川收到消息时喜悦自得,仿佛来者已是顾家军的兵符,对此不以为意,以顾长风对亲人的愧疚与遗憾,一个孩子足以。
顾家军拥有周边最庞大的兵力,也是他们目标中距离最远的。在此期间,按照者合志的谋略,其他地方的驻军或收为己用或被羁押。
轻而易举兵力大增的泰川高兴地宴请几人,度过了一个推杯换盏互相恭维的夜晚。白九居再三确认了羁押士兵的位置距离不足以让他们联合反抗,武器收缴营帐也有一定距离,而且每段路都有士兵巡逻。
“者老弟,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小心谨慎。就算他们拿回武器,我们军营这么多人,还能让他们掀翻天。相信本将军,这里绝对密不透风。”
“我们这一行的毛病,总怕落下什么,泰将军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泰将军率领的大军必然军纪严明战无不胜。”
泰将军被夸得合不拢嘴,又多喝了几杯。
他喝得尽兴了,由着施南唤人送回营帐,转头白九居已经趴在桌面不省人事,别的话也只能咽下,也叫了士兵扶着回去。
泰川是个不拘小节的将军,也知道劝人夫人喝酒不是那回事儿,也没有礼贤下士到敬手下随从酒,因此只得白九居照单全收,泰川还能走着回去,他差不多是让人抬回去的。
穆夫人站立在营帐外,顿了顿面向洛桥道,“好好照顾老爷。”随后毫不犹豫带着唯希回帐。
洛桥张着嘴,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余光看见守卫,认命般深呼吸,掀开帐帘走进去。营帐内有备好的清水,素布沾水作势要给主人擦脸。
随着士兵出去账内无其他人,洛桥直起身子,手往前一伸。躺着的人睁开眼,坐起身接过,铺在脸上直到它自己掉下来,萧风遥递过一杯清水,拿过素布重新沾些凉水,再回头,白九居眼底已是一片清明。
“感觉怎么样?”虽然师父千杯不醉,但这军营里的酒确是辛辣了些,像战场上的士兵,扑面而来的杀意。
萧风遥四处走着,看似在忙,实则不动声色地观察是否有耳朵。
“夫人呢?”
“回去休息了。”
白九居觉得好笑,“怎么,连场夫妻恩爱的戏码都不愿意演。”
“这不是还在夫妻矛盾分房而居的戏里么,派我来就已经很给你面子了。”洛桥一本正经置身于说书先生,给人讲解情节。
“你去,就说有酒鬼睡梦中喊她。”
洛桥打了个哆嗦,“什么鬼话,肉麻死了。”这么说着,毫不掩饰看好戏的笑脸,拉着萧风遥往外走。
留人在外面,洛桥压了压嘴角,“夫人,是我。”
白九居看得明白穆夫人的意思,为了让他们放心合作,将洛桥留在身边,她可以传回一言一行,又给出名正言顺的理由,留有三人互通消息和商量的机会。
穆夫人做事很周到,也够相信尊重同伴,但白九居想作为势均力敌的伙伴,听安排也不会受不起一点风吹草动疑神疑鬼,让穆夫人知道,他们不需要这样的好意,他们有同样的信任。
穆夫人坐在木凳上,无可奈何道,“妾身没有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命数吗。”
她知道白九居必然会装醉,十分酒量表现出五分,一分酒量表现出半分,但毕竟那许多酒下肚,是故意留下三人,也是真不想来擦脸擦手端茶倒水。情深意切的夫妻,即使有矛盾,在一方神志不清时,也会亲手做些什么,有人帮忙又如何,她是一样也不想做。
穆夫人低估了人的酒量,哪里曾想一点醉意都没有,还能站在面前挑她的理。
白九居在水盆旁擦脸,闻言笑笑,回到桌旁给人倒了杯水。看着摘了首饰,发丝潮湿明显洗过脸准备歇息的女子,怎么也压不下嘴角。
穆夫人避免自己的目光落下,怕忍不住翻白眼。
“风遥应该站够了,烦请夫人回帐时叫他回来。”
穆夫人摆出礼貌客套的微笑起身,身边人语气郑重而又认真,“多谢夫人。”
“接下来还要仰仗您。”
洛桥萧风遥和营帐外的守卫套近乎,唯希站在边上低眉静静听着,看见穆夫人回来马上收敛神情,“夫人。”
穆夫人轻轻点头,“无事,你先休息,无聊了回去照看一二就行。”
唯希跟在穆夫人后面进帐,洛桥看见帐帘放下,低着头往前凑了几步,“听明白什么意思了吗!”
萧风遥学着她把脑袋凑过去,当值的守卫大哥站得挺拔,也侧了侧头努力把耳朵送过去。
“老爷活着就行。没哄好,弄不好更生气了。你说这酒后吐真言,连喝多了都一直念着夫人,再说两句好话,这夫人心里不感动得一塌糊涂,一个心软肯定就原谅老爷了,老爷醒来看见夫人衣不解带照顾一宿,这感情不就到位了。”
洛桥越讲越激动,锤了萧风遥一下,“机会摆面前也抓不住。”
萧风遥捂住胸口,低声哀嚎,“又不是我!”
“你主家这样,你还能差多少!”
“你倒是和你主家学了个十成十!”
洛桥美目圆睁梗着脖子,“我主家怎么了,学什么了你说啊!再说了,夫人怎么样,老爷不照样喜欢得很!”
作为随从总不能说主人家的坏话,萧风遥的理智回归一瞬,就又出走了,“老爷喜欢夫人那样的,我又不喜欢你这样的!”
空气一下子安静,守卫大哥好像听见了什么破碎的声音,终于有机会说话,但已经无济于事,眼睛瞪得溜圆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冲萧风遥挤眉弄眼。
可惜后者没看到,两个人四目相对,洛桥脸色煞白眼眶也红了,萧风遥神情也变了,嘴巴动了动还想救一下这个局面。
不等他开口,姑娘家家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一跺脚说了个滚吧,一巴掌拍在帐帘上飞也似的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