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定睛看了一阵，林速确定，“枣枣，它就是变小了。”
他啧啧，意念摇头。
“浪费这建模，太弱了，人没治好，还把自己折进去了。”
“你说它就管管天气就好了，搞什么奉献精神，没落着一句好，你看吧，这群人迟早走完。”
尽管在不同时空，并不会发生碰撞。
钱枣枣还是让林速避开了路过的人群。
他们相互扶持，背影佝偻，身下的脚印深深浅浅，沉重不堪。
擦肩而过时，林速看清了他们的面貌，厚厚的斗篷掩不住那黑斑烂疮，几不能入眼。
话语声清晰地传入耳中。
“他们都走了，连格日勒也带着她父亲走了。”
“我们也离开吧，去找阿莫桑娜，她说新世界诞生了新的神明，叫祝神，他会保佑我们。”
“愿祝神保佑我们，愿黑疫永远离开我们的身体，愿、”
其中，做着祈祷手势的老头，话没能说完，便咳出一口黑血，一头栽倒在雪地里。
身侧，同伴们怔怔地张着手臂。
呆了许久，才慢慢摘下兜帽，仰面朝着漫天的大雪，沉默地闭上了眼。
一个人的倒下和死亡，已不足以在人群中引起重视和慌乱，所有人都习惯了最终的命运，变得麻木。
和怨恨。
有人蓦地站起，指着雪山神的方向破口大骂，疯癫地哭喊：“你为什么不救我们！为什么！”
“世世代代的供奉，你凭什么接受？！你有什么资格在那里被人跪拜？”
“你看不到我们在受折磨吗？啊？！”
她语无伦次，像濒死的鱼儿一样疯狂反弹，所有大不敬的言语都蹦了出来。
她的声音回荡在山谷里，回响重复着歇斯底里的质问。
却又消失在一贯的风雪里。
周遭人眼里一开始的讶异和震惊，还有被撩起的热忱和期许，慢慢熄灭，变得冷淡和失望。
他们安静地收回了目光。
白芜没有一丝回应。
于是，他们默许了族人对雪山神，对他们信仰的冒犯。
“你看不到我们快死了吗？你还配做我们的神吗？？”
“如果你还听得到的话，我求你救救我们，求你了！！！”那女人吼得声嘶力竭，瘫跪下来，垂着头，泪流满面。
“至少至少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林速这才注意到，这女人面前，还放着一个襁褓，棉布底下湿透了已经结冰变硬了。
“枣枣，过去看看。”
只一眼，林速便呼吸一窒，皱眉不止。
忍住内心不适，想吐槽，实在用不着这种地方做这么细节。
婴儿闭眼微笑的表情很瘆人。
即使画面都是黑白的，他皮肤的颜色也不大对。
扒拉出来的两只小手的手指僵硬发黑。
“枣枣，我怎么觉得这孩子脸色”
他欲言又止，钱枣枣替他补上，“有黑疫感染痕迹，但看上去，更像是失温冻死的。”
两人一阵默契的无言，不想讨论，这不幸的孩子，到底是因为谁，在黑疫侵蚀前，被寒冷夺走了生命。
过往游戏生涯中，林速几乎很少玩纯剧情类游戏，能跳就跳，除非强制。
因为大部分都能通过npc对话推演出来，没必要浪费时间。
3a大作往往都有着出彩的故事背景，但他更享受的，是变强、挑战或者说调戏boss的过程。
“我想这里，创作者可能是要表达，人不能迷信吧。”
“凡事要多找找自己原因，神不是万能的，怪它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不能顾此失彼，要努力行动。”他愉快地发表了相对正能量的评价。
虽然可怜，他依然只把这当做一场游戏，没太沉浸。
钱枣枣似乎比较感慨。
操作着林速站到人群之外。
远离这场悲欢。
“人总是倾向于去找最简单的经验方案，让别人努力总比逼自己容易。”
“有些信仰，可能是走投无路时的一种自我说服和欺骗，虽然只是没有意义的拖延”
“等看到无法改变的真相时，便崩塌了，瓦解了，又不想承认自己的错、不想面对，只好装看不见也听不见，同上，怪别人总比怪自己容易。”
相比剧情，林速对钱枣枣的话更感兴趣，调侃：“枣枣，你好深沉哦，说，哪本书上看来的？”
“你也有信仰？塌过？不会是什么明星吧，说出来让我嘲笑一下？”
然后林速又跟个二愣子似的，在压抑的场景中，很不合时宜地原地跳了两下。
他习惯了，这大概是钱枣枣表达愤怒的一种方式。
“林速，你真的很欠！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没烦恼的。”
“谁说我没有，我现在就烦，我就烦我怎么能在打boss的时候帅一点，我发誓，我从来没这么惨过，你太手残了。”
“怪我咯？”
“不然呢？”
钱枣枣深吸一口气，“林速，你是不是想死一下，我可以马上成全你。”
“别嘛，你上线前我算了一卦，今日不宜见血。”
“滚。”
“好嘞，麻烦主人您操作一下，我好滚给你看。”
一句一句的没个正形，钱枣枣刚聚起的那点儿郁闷，散个精光，林速太招人烦了。
他俩这闹，不妨碍祭祀的人群中漫布的低气压扩散，紧接着一声巨响，林速无语，“不是吧，真起反效果了，白芜这么小气，人骂它两句还真生气了？”
风雪再度肆虐，白芜巨大的蛇身竟然松开了它的守地，腾空而起。
它朝着人群张开血盆大口，直冲而下，笼下的阴影追逐着四散而逃的人们。
他们信奉的神明，这一刻已然变成了心中要逃离的怪物。
荒唐而又滑稽的局面。
林速袖手旁观，他本来就做不了什么。
“虽然变小了，但是好像更灵活了，我第一次见会飞的蛇诶，为什么不做成龙的形象呢，哦，这游戏可能是咱同胞做的，东方龙得是正面形象。”
他角度清奇，喋喋不休，很是破坏壮烈的氛围。
“林速，它是在吃人吗？”钱枣枣问。
“嗯，暴走了呗，搁我我也不乐意，又不是没干活，那群人不说还要去找祝神？反正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呗。”
这话咋怪怪的。
“可是它好像只吞了死掉的人。”
“活的会跑呀，又不是咱，怪都突脸了，还站着不动。”林速答得理所应当。
画面剧情走完，雪山神白芜一顿咔咔发疯，雪山子民落荒而逃，悲愤欲绝，遂集体迁移。
奇怪的是，祭祀之乱后，白芜似乎又回归了正常，盘在隐蔽的山峰上，默默注视着离开的一行人，没有再攻击。
等他们走后，才过去，吞掉了沿路死掉的人。
一点也不挑食。
可吞了那么多人，并没有让它的力量有所增强，反而体型越来越小。
最终变成了洞穴里，林速进去时看到的模样。
风雪再次糊住了视线，剧情终于走完，林速恨不得伸个懒腰。
眼前出现一个大大的黄色标记，标记底下是一条刚破雪而出的小银蛇，跟之前洞穴里的那条很像，但蛇头部分变成了q版，整的丑萌丑萌的。
对话完，林速愤懑：“靠，我就一条命，凭什么这蛇还能蜕皮复活？”
“意思只要雪山子民没死绝，信仰之力存在的一天，他就还能再生呗？”他总结了下蛇宝宝刚叽里呱啦的话。
林速跟小萌蛇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
在等钱枣枣打开地图，确定回村子的传送点的位置。
然后，林速迈开长腿，跑步前进。
钱枣枣疑惑，“它怎么跟着我们。”
“刚不说了，它的冰晶石在咱手里，我身上还有雪山子民的祝福气息，他现在等于格式化了，脑子不好，把咱当自己人了。”
“引路npc，你就当养了个宠物。”
“估计后期主线有它派上用场的地方，搞不好打架的时候它还能帮帮忙。”
“对了，我之前看到工匠铺了，咱一会儿把那石头镶一下，提升点武器属性。”
“最好还是能改造一下，或者换掉。枣，你说你用什么兵器能趁手一些呢？咱可以自己制作的。”
钱枣枣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她问：“可以做那种能自己瞄准、防御还能大范围攻击的吗？科幻电影里老有的，我只需要按一个按钮启动、”
林速快笑没了。
“枣，只能冷兵器。咱这第一个游戏世界观不允许你说的那种东西存在。”
林速脑子里冒出了孙悟空大战钢铁侠，谁赢谁输真不好说。
“好吧，那随便，都一样。”
这是实话。
很快，小蛇宝呲溜一下游到了前头，还时不时回头顶着俩好奇大眼睛看林速，好像在说：“这人咋跑得这么慢，好像快要死掉了呢，死掉了我可以吞掉吗。”
林速冲他吐舌头，幼稚的要死。
本以为到了传送点完事。
结果传送点附近徘徊了许多小怪，种类多样。
还有半透明的虚影幽灵。
——跟洞穴里那帮被钱枣枣逃掉的一模一样。
穴塌了，在这儿等着呢。
“没办法咯，arpg嘛，隔三差五让你打两下意思意思。”林速幸灾乐祸。
“放心，枣枣，你现在已经是打败雪山神的人了，要有信心，就这几个，都不够你看的，上！”
钱枣枣上来就放技能。
但架不住四面八方的围攻，你一锤子我一铁锹的。
战斗状态还没法使用传送。
被打多了，林速也怕疼，不玩儿了，赶紧提醒，“枣枣，你别太勇拉仇恨，你躲蛇后头，让它先打，你补刀就行。”
“哎！”
听到叹气声，钱枣枣下意识以为是林速又失望了。
刚要怼他自作自受。
却发现是从耳机外传来的声音。
她专心打怪，没注意什么时候，身边站了个小男孩，戴着鸭舌帽，打扮地挺酷。
大墨镜挂在胸口，还是个挺贵的牌子。
脸蛋儿又白又嫩有点儿可爱林速也特别白，晒不黑的那种。
小孩抱着手，视线专注地看着钱枣枣的屏幕，不一会儿露出了钱枣枣十分眼熟的嫌弃神情。
脆生生又坚定的童声。
他说：“阿姨，你好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