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意识重新恢复时，林速又站在了雪地里。
满血满精气，连毛球皮衣都焕然一新。
后背一个激灵，他猛地呼出一口气，好半天才松开捏紧的拳头，平复剧烈的心跳。
还好游戏里角色死亡比较快，要百分百仿真现实，有他好受的。
暴风雪停了，世界仍然雪白一片，不同的是，先前背后那高耸入云的雪峰已被夷为平地，昭示着雪山神boss的落幕。
“刚才怎么死了，你没事吧？”
钱枣枣终于回到了电脑面前，打了个哈欠。
林速又原地跳跃起来，钱枣枣总爱按空格检验他四肢健全。
“就被埋了一下，没什么，枣枣，你刚才干什么去了啊？我叫了你好久你都不理我。”他委屈巴巴的，跳得有点儿喘气。
“回了个电话。”
钱枣枣应该是把电脑挪了个位置，躺了下来。
被子窸窸窣窣的，那动静就在林速耳边，挠的心痒痒的。
钱枣枣静了一会儿，颇为担忧地说：
“林速，之后我打游戏的时间可能没那么多了。”
“怎么了？你还是觉得不好玩？”
“还行吧，这不是重点我实习的offer敲定了，周末我就收拾收拾，然后去s市，预计下周三入职。”
“哦，没事啊，你有空打打就行，听我的就能过，不行就卡bug。”林速没放在心上。
钱枣枣重重叹了口气，“我该说你乐观呢，还是说你自负呢？”
“我是自信。”
“不过你时间够吗？下周三会不会太赶？”林速又烦躁了，这破游戏，就不能开个后门，让他先出去个几天。
好歹能帮人收拾收拾，虽然他家枣枣一向能干，不用太担心。
实习这事儿他们之前提过，找大厂实习的话就那几个一线城市，不过以钱枣枣的专业来说，本市也有合适的。
但钱枣枣还是倾向于先投外地那些。
林速其实都无所谓，反正他不可能跟钱枣枣搞异地恋，他随时可以打包跟人一块走。
并对真正的同居生活跃跃欲试。
但钱枣枣明确表示过拒绝，理由是：不想上了一天班，回家还跟打游戏的男朋友吵架。
钱枣枣知道林速不上班也有渠道挣钱，而且经济无压力，所以从来不逼他也不催他。
但就烦他一旦开始打，那个废寝忘食的劲儿。
跟下一秒活不起了似的。
所以眼不见心不烦。
两人通常争执不出什么结论，钱枣枣嘴硬，但林速是行动派，先斩后奏是常有的事儿，大多数时候给钱枣枣惹毛了，装乖卖巧个两天，钱枣枣又能原谅他。
不过现在嘛事情倒是出现了转机。
“枣枣你说巧不巧，你要实习，我又困在游戏里，你带上电脑就等于带上我了呀？”
“这下咱没什么好争的了。”
“无论如何咱俩都得一起了。”
林速瞬间心情美滋滋，盯着枯燥的雪地都盯出了笑靥。
钱枣枣翻身平躺，闭上眼睛，打趣他：“还是你占便宜，路费、房租都省了。”
“你提醒我了，枣枣，你是打算自己找房子住吗？这点时间不够找吧？”
钱枣枣声儿已经飘忽不定了，于她而言，打这种游戏太耗费精力了。
嗅着熟悉安稳的气息，她是真困了。
“梁梦家在s市，她跟我实习一起的，我要真来不及的的话，就听她的，暂时去借住几天，我行李也不多等找到了就搬出去。”
“hr也说了，公司附近有人才公寓，可以申请，总能找到合适的，时间问题。”
林速心里头点点头，但是，“梁梦也跟你一个公司实习？就她那成绩，她配吗？”
虽然林速看着吊儿郎当，不务正业，但术业有专攻，在他们专业也是拔尖的实干派。
所以理直气壮歧视某经常挑拨他和钱枣枣关系的学渣。
钱枣枣笑了笑，没说话。
“她肯定是靠关系进去的！”林速笃定。
“关系不也是实力的一种吗？你本人难道不是一堆关系？”
“枣枣！！！”
“好啦，林速，我今天很累了，让我睡一会儿，好不好？明天还有一堆事。”
钱枣枣这种哄人的语气，林速是万万招架不住的，直接就晃了晃尾巴，“好吧，那你能不能不要关游戏啊，我想陪你。”
有时候，林速会觉得他俩如今这种相处方式，挺像网恋的。
“嗯，我插着充电器，你乖一点，别乱跑，死了我不管”
俨然，钱枣枣已经快睡着在说胡话了，她不操作，林速能跑哪儿去。
雪地里的大毛球林速，安静地站了好一会儿，眼睛亮晶晶的，直到听到了平稳的呼吸声，才咧开嘴角，小声说：“枣枣晚安，祝你好梦。”
最好梦到我。
被游戏同化之后，困这种感觉就很少有了，顶多钱枣枣不在、游戏也没进度时，特别无聊。
一无聊就会胡思乱想，譬如眼前。
北之国，陌生的雪山世界。
明明知道只是个游戏，身处其中，感受却那么真实。
风是真凉薄，逮着缝隙就往里钻。
林速本质上是无神论者，但他相信科技。
所谓系统，他更倾向于是未知或者未来的科技影响，人类的制作水平已经可以达到了这个地步吗？
沉浸式全真体验的游戏难道已经悄悄地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实验了吗？
他真正的身体呢？
对三次元生物物质进行某种解码，再在游戏世界中编码复原，连接感官和输入
可能实现吗？
起码得再等一个世纪才有可能做到吧，现在最多是vr或者脑机连接。
而且操作的不好或者实验过于激进，容易对人体器官造成损伤，伦理不允许。
但这些都可以交给时间去解决。
他比较好奇的是，为什么会命中他呢？
总不会因为他女朋友打游戏太菜吧。
数着时间，实在太过煎熬，等亲爱的小枣再度上线时，林速忽然很想给这个系统提个建议，能不能给《无边乱世》出个手游版，这样钱枣枣就能走哪儿都带着他，随时随地。
方便刷进度。
也有助于增加日活和用户平均在线时长。
外头听着乱糟糟的。
“枣枣，哪儿呢？都收拾好了？”
钱枣枣好像在吃东西，口齿不清，“机场，值机过了，等起飞，找了家奶茶店，顺便遛遛你。”
“你真效率。”林速是真心佩服，钱枣枣除了打游戏不太行，其他事儿办起来是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
追人的时候也是，才不是他好追，林速得意。
于是，雪地里的命运之子，拿出了背包里的任务书信，开始阅读。
和之前一样，眼前的画面开始交替流动，恍然间，林速置身于过去的时空，目睹当年发生过的事情。
黑白的景象中，大片大片的雪山子民，整齐划一，虔诚地跪拜他们的神明。
像是例行的节日或者祭典，隆重且庄严。
彩色的林速格格不入，自由地穿插于人群中，风雪呼啸，却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触感。
他抬头遥望，雪峰之上，白芜巨蛇盘住了大半座山。
蛇头隐没在云端。
比他们在洞穴里战斗时的体型还要强大，更加骇人。
“我就说嘛，这种配置的才配得上雪山神的设定。”
钱枣枣咬着吸管，语气不太美妙，“不用打吧，我收拾了一天，现在腰酸背痛，打不了一点。”
林速有点心疼，收回目光，也不知道该看哪儿，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怎么办，我好想出来。”
“出来干啥，我又没给你点奶茶，找你的大婶要肉汤去。”
林速噗嗤乐了，这就是钱枣枣别扭的安慰方式了。
他顺势掩去那一瞬的无力，告诉她：“咱别痴心妄想，全盛时期的雪山神起码等咱后期才能对付的了。”
仅针对钱枣枣玩家而言。
“那就好。”
重回正题，正是祭祀之时，人群中却接二连三有人倒下，不省人事。
观那熟悉的症状，是被黑疫感染了。
肃穆的方阵之中，逐渐染上了哀戚和哭声。
林速叹气，“祈祷有用的话，就不需要医院和药的存在了。”
“是吗？就连游戏里也需要这么现实吗？”钱枣枣惯例回应林速的碎碎念，却好像带上了不满。
“游戏剧情而已，咱看看就好，不必上心。”
“嗯，我知道。”
林速站在一个黑疫感染者身旁，抬头见大雪飘落，慢悠悠覆盖到那人身上。
冰雪融化进皮肤。
他定了一会儿，意外道：“枣枣，你看。”
那人的感染伤势是有所好转的，远处，白芜雪山神蛇身的鳞片正在发光，它用它的力量，召唤了大雪，来治愈他的孩子。
“咱这大白，这不是有好好在工作吗？虽然慢了点。”林速纳闷。
“林速，”钱枣枣察觉不对，“跪拜的人，少了三分之一。”
钱枣枣是上帝视角，看得一目了然。
远处，林速眯眼望去，白芜原先盘旋到山底的尾巴，却已缩到了山腰，狰狞的蛇头显现出来，他不禁喃喃：
“我的错觉吗，它怎么好像缩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