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门
李碧桃看着红雨越走越远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李碧桃很想喊住她。
“红雨,不能走……”
晕倒在白絮飞怀里的李碧桃喃喃出声。
闻言,正准备将李碧桃抱回馄饨店的白絮飞顿住了,他停下了所有的动作,连呼吸声都有所收敛。
白絮飞只想让此刻的小院更静一些,生怕自己听错了一个音节。
“红雨,不能走……”
这一次,白絮飞听清了她的话。
白絮飞下意识收紧双臂,将人紧紧地搂在怀里,可又怕抱的太紧弄疼了她,只好小心翼翼地放松力道。
可若是抱的松了,却怎么都觉得不安心。
紧不得,松不得。
一时间,白絮飞竟然有些无所适从。
凌晨的小院一片寂静,只有他们两个人。
白絮飞抬手掐了个诀,修长干净的指尖萦绕着白色法印,那印文形状奇怪,有些像变形后的梵文。
他缓缓抬手,将指尖法印轻轻地贴到李碧桃的后颈,那法印就如同活的一般,在接触到李碧桃后劲皮肤的刹那主动钻了进去。
法印完全进入李碧桃的身体,那个小小的白色光芒消失,白絮飞无力地垂下手臂。
这是一个安魂术法,红雨的魂魄正在聚集恢复,正是脆弱不稳的关头,此时碧桃大喜或大悲的强烈情绪都会对本就脆弱的魂魄造成冲击。
安魂术法的作用,就是安抚碧桃过于激烈的清醒,保护她正在修复的魂魄。
白絮飞刚刚结印的右手垂在地上微微颤抖,他到底是一介凡人,没有仙骨,即使术法理论修习再精妙,可终究法力微弱,连调用一个个小小的安魂术法竟都如此艰难。
白絮飞一只手揽着李碧桃,恢复了良久,终于有了些力气。
他弯腰将人抱起,一步步向馄饨店走去。
白豆豆睡得正沉,听到楼下开门的动静儿,耳朵敏锐地动了动,然后蹭地起身。
他屁颠屁颠地跑下楼,就看到白絮飞抱着李碧桃走了进来。
白豆豆长大了嘴巴,不可思议道:“哥……你把我桃子姐姐……绑架了?”
白絮飞没有心情和他贫,抱着李碧桃上楼走到他卧室的门口,看了眼旁边一脸好奇的白豆豆道:“开门。”
“哦。”白豆豆连忙打开房门。
白絮飞弯腰将人放到自己的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白豆豆这时也看出了不对劲。
李碧桃虽然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可眉头却紧紧地锁着,额间沁出一层薄薄的汗。
像是陷在了噩梦中一样,整个人透露出极大的不安。
白豆豆问道:“哥,桃子姐姐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白絮飞轻声解释道:“碧桃的情绪波动冲击了正在修复的魂魄,魂魄震荡,一时陷入昏迷。”
白豆豆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儿,只是听起来感觉很严重的样子,“那怎么办?桃子姐姐……会有事吗?”
说完,白豆豆又在自己嘴巴上拍了两下,“呸呸呸,我乱说的,桃子姐姐不会有事的。”
白絮飞看了他一眼,和他离开了卧室。白絮飞轻轻带上了卧室的门,对白豆豆交代道:“碧桃不会有事,睡一觉就好了。我走后你变回富贵的样子,守在碧桃身边,在她自己清醒之前,别让人打扰她。”
“好的!”白豆豆答应完,才意识到什么不对劲,“哥,你说你要走?你要去哪儿?”
不知道为什么,白豆豆特别不喜欢听到白絮飞说他要走,心里莫名觉得不安。
白絮飞没有解释,只是道:“我要去弄清楚一些事情,很快回来,在我回来之前,保护好碧桃。”
白豆豆察觉到白絮飞不想多说,乖乖地点了点头。
交代清楚后,白絮飞没有多留,还没等到天亮,就离开了馄饨店,临走前,拿了两张符纸和一些物件儿。
白絮飞沿着城中村的小路一路向东走。
不知走了多久,他来到了一个在平洲市根本找不到的地方。
白絮飞脚下的道路不再是城市的沥青路面,而是铺满了落叶的土路。
虽是土路,却格外平整干净,不见一丝尘土。道路两旁,是整整齐齐的两排树,这树生的古怪,树叶并非常见的绿色,而是五彩纷呈的彩色树叶,乍一看去像是开满了花一样。
他的身后,也不是城市的高楼大厦,而是一片金黄色的光芒,像是太阳光,可如若他回头看就会发现,他的身后根本没有太阳,只有那突兀的、不知来自何处的亮光。
白絮飞自知到了地方,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去。
眼前就是这彩色林荫路的尽头,一左一右两座大山,两座山高耸入云不见山顶,中间隔着一段间隙,足有千米之宽,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敞开的门。
低低压下来的云层泛着彩光,照着那两山之间的千米间隙。
这,就是界门。
人世间界门有两处,往西走通冥府,见鬼魅阴差,称鬼门;往东走通天京,见神仙修士,称天门。
白絮飞看着眼前大开的天门,微微眯了眯眼。
不知何时,白絮飞身上已不再是他平日穿得衬衫西裤,而是那一身纯白无尘的长袍,利落短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那半束的长发。
他捏紧了指尖,思索着。
红雨当年早已攒够了功德,闭关修行亦是为了以功德洗清一身妖气,以入仙门。
红雨的确造了杀孽,但罪过远远不足以引来天罚加身。
天罚加身的人、妖、仙、神,即使是来人间轮回洗清罪孽,也必会世世艰难,历经人间苦难,世世不得善果。
其中,犯得罪孽越大,轮回次数越多,时间越长,轮回时便越艰难。
红雨当年所杀之人乃是一个邪修,那人修习禁术,残害生灵无数,即使红雨刚刚洗清妖气不该沾染血腥,可也不应罪深至此。
人间七世轮回……
白絮飞闭了闭眼,稳住心神。
他原本以为,红雨背负的罪责并不严重,即使是人世轮回也应是上好的命格。
生之顺利,老之自然,无灾无病,平安百岁,少别离,无怨憎,诸事如意……
可他如今才知,为何碧桃的命格竟如此艰难?
如若是因为此乃红雨归来的最后一世轮回,因此苦些,倒也不算怪异。
可……白絮飞害怕,她轮回七世……七世皆苦。
白絮飞从宽袖中拿出一串珠串,和两张符篆。
那珠串中有三颗珠子隐约发着亮光,他将珠串放到地上,点燃手中符篆放到珠串正中央。
符篆燃烧的火焰格外明亮,可却并不灼热。
白絮飞屈膝跪下,双手交叠伏于地面,郑重地叩拜三次。
叩拜结束后,白絮飞并未起身,而是挺直了背脊,等待珠串中的符篆燃尽。
符篆燃尽后,灰烬被突然袭来的一阵风吹散,地上珠串中那亮着的三颗珠子的光芒微微闪烁,随后,一颗珠子暗淡下来。
白絮飞……或者说,玄都。
玄都瘦白修长的双手拾起地上的珠串,小心收好,随后起身,抬步向天门走去。
——
李碧桃醒来时,发现她并不在自己的卧室里。
她躺在床上,有些懵地看着这陌生的天花板,一时间感觉脑袋有点儿不会转了。
昨天的事情她都记得,只是有些模糊,她记得自己和白絮飞说了她的身世,好像还哭了一通……然后,白絮飞似乎抱了抱她,她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还有……那个梦……
李碧桃依稀记得她好像又梦见了那片桃林,又梦见了那个白衣翩翩的男子,此外,这次她好像还梦到了一个年轻的女子。
只是,这两个人叫什么来着?
明明梦里听得清清楚楚,可一觉醒来竟然一点儿都不记得了。按理说人名这种东西,除非特别拗口的,应该也不难记啊。
……她怎么就给忘了呢?
不过,可能是睡了一觉的缘故,睡着前因为回忆起小时候的事,那股凝在心底的悲伤感仿佛平息了一般,还有她在梦中感受到的那种让她又疼又急的悲恸和无力,也全都消散了。
李碧桃揉了揉太阳穴,脑袋木木的,好像不太灵光了似的。
她顺着摸到心口,心里似乎舒畅了不少,没那么淤堵难受了。
李碧桃坐起身,一转头,便看见老老实实趴在床下的富贵。
富贵也听到了床上的动静,站起来朝李碧桃走过来,主动用自己毛茸茸的大脑袋在李碧桃手边蹭来蹭去的。
李碧桃摸着富贵毛茸茸的大脑袋,勾唇笑了笑,大概猜到了这是哪里。
“富贵儿,这是你主人白豆豆和白絮飞的家吗?你主人呢?”
富贵抖了抖毛。
其实它想表示它不知道白絮飞去哪儿了,“白豆豆”现在也没法出现……
李碧桃也没指望他回答,拿起床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将近中午十二点了。
她连忙起身领着富贵下楼,发现她果然是在白絮飞的馄饨店里。李碧桃环视一圈,试探着喊了两声,也没人应答。
看来都不在家。
李碧桃猜测着这个时间估摸着都去基地了,便领着富贵走出馄饨店,走之前还不忘将馄饨店的门锁好。
锁门的时候李碧桃透过玻璃看了眼馄饨店里面,怒了努嘴。
果然是有钱豪横,这么大一个上下两层的馄饨店租来也不开门做生意,每天两个人也不在家,就这么空着上锁。
李碧桃拍了拍富贵的头,感慨道:“走吧,富贵小金毛,先跟我去基地找你主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