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叙旧
孟鸿茂带着周凝然在一众宁阴派弟子关切的目光下将已经昏迷过去的田桑扶到了一旁的空屋之中,连姑娘也和温瑜携手跟了进去。
宁天和倒是想要阻拦,但有莫修明虎视眈眈地看着,即便他让身后的弟子一同动手也未必能成事,无奈他只得收回目光,眯着眼睛盘算着如何在众人面前辩驳田桑方才的那些话。
而屋内,孟鸿茂与周凝然将田桑放在榻上躺好便不敢再多耽搁,十分知情识趣地退出了门外。
“有劳姑娘,有劳温公子,”孟鸿茂看了眼榻上唇色苍白、气息奄奄的田桑一眼,神情坚定地道,“今日二位出手相助之恩,在下没齿难忘,日后若二位有所差遣,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连姑娘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孟鸿茂却微微松了口气,但因田桑如今命若悬丝,他也不敢再多说,带着周凝然深深一拜便合上了房门,面色沉凝地守在门外,不叫任何人靠近半分。
而屋内,在孟鸿茂两人退出屋内合上房门之后,原本面色如常的连姑娘忽然凝眉回身,捂住胸口咳出一口血来。
“咳……”
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流下,虽然比起田桑来并不算多,但因她面上未作伪装,这鲜红的色泽衬着她原本白皙的肤色反倒格外刺目,尤其是随着这口鲜血的溢出,她本身的面色也肉眼可见得苍白了许多。
见此情景,一旁的温瑜赶忙揽住她,担忧地将手放在她的腕脉上。
其实从方才连姑娘同宁天和对招之后他便察觉出不对了,只是因为院中人多,他即便担忧也不能号脉查探,只能站在身后搀扶着她。
“还是有些吃力,那内力……还是得她来。”连姑娘扶着温瑜有力的臂膀,苦笑着低声叹道。
温瑜皱起的眉头始终不曾放松,他担忧地看向连姑娘,欲言又止:“她……你何必强撑?”
连姑娘笑笑没有多说,只摇头道:“方才那种情形,她不合适。”
接着她忽然皱眉阖眼不再多言,神情却颇为专注,似在倾听什么动静。
温瑜看着她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见她张开眼,无奈地笑笑,似在解释:“不过是受些内伤,宁天和功力虽高,却伤不了我的性命,方才那种情形我若不压着,会惹来麻烦的。”
温瑜紧了紧揽着她的手,轻声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那方眼熟的手帕,温柔地替她拭去唇角的血渍。
“从你回来至今,已是第二次在我面前受伤了,我有时当真怀疑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我是不是……该拦着你些?”
连姑娘冲他安抚地笑笑,笑容中似乎还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感怀:“我很庆幸是你,除了你这世上应当不会有别人这样不顾一切地支持我。阿瑜,谢谢你。”
“还有,对不起。”
这话连姑娘是看着温瑜的眼睛说的,语气真切又低沉,里面似乎带着几分温瑜看不懂,也不想看懂的意味。
温瑜下意识地撇过视线,看向床榻上的田桑,有些不自然地笑笑道:“说这些做什么,因为是你,我做什么都可以。好了,不提这些,我方才已号过了她的脉,伤势确实极为严重,却也并非无力回天。只是她底子太弱,若要诊治怕是要你我好好商讨一番该如何施针行药。”
连姑娘见他如此说心底无奈轻叹一声,到底是顺着他的话看向田桑,点头道:“那便瞧瞧吧。”
两人这一看便看到了午时,也不知外面又发生了什么,总之等两人出来的时候门外院中除了宁阴派的人之外就只剩下谢羽以及神武山庄留下来善后的季文肖了。
至于其他人,莫说是来看热闹的的江湖路人,便是先前被当众指明表里不一的宁天和与柏阳派弟子,还有身为东道主的田阳也都没了身影。
连姑娘毕竟是大夫,本身内力也不低,经过大半个上午的缓冲,脸色也已经恢复如常,起码但从外表来看并没有什么异样。
见两人从屋内出来,宁阴派一众弟子赶忙围聚上来,目光关切又问询,显然是在担心田桑的伤。
没用连姑娘开口说话,温瑜便先一步解释道:“她底子太弱,云海下手极重,她又强撑了许久,虽眼下命是保住了,能否转危为安还要看这一二日的情况。”
他说着递出方才在屋内写就的药方:“这药每日一剂,用水煎服,早晚服用,若能熬过明晚当是无碍了。”
站在最前面的莫修明伸手接过药方,姿态十分谦和:“今日的事多谢二位了,若非二位与谢公子出手,只怕我徒儿的冤屈得不到平反,这孩子……”他回头看了看田桑所在的房间,“也是凶多吉少。二位的诊金稍后我会命弟子送上,还请二位千万莫要推辞。”
温瑜摇摇头,说道:“此事倒不要紧,如今还是要小心田姑娘的安危。今日她当众承认杀了云海,坏了柏阳派的名声,落了宁天和的面子,只怕对方不会轻易放过她。”
他这话说得孟鸿茂心口一提,当即神情有些紧张地上前一步唤道:“师傅……”
莫修明倒像是早有预料,听了这话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淡声道:“温公子放心,这些日子我会守着她,等赏兵大会结束后她伤势好转,也会将她带回门派安置,不会给那姓宁的可趁之机。这么些年了,我始终不愿与那宁的一般见识,多次忍让退避,没想到他竟得寸进尺。此番回去之后……且瞧好吧。”
他说着,话音中难得带了几分从前不曾显露过的身为掌门的凌厉与肃杀。
而此番事了回到章野城之后,莫修明果然如他所说的那般,不再命弟子处处避让,对上柏阳派弟子时也格外强势起来,两派弟子之间的争斗摩擦愈演愈烈,今日你压下我,明日我压下你,一时竟有些“旁若无人”的样子,更不必提分出心神注意江湖上别的大事。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只说连姑娘与温瑜为田桑诊治完便回了客栈,连姑娘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她虽受了些内伤,但那口血咳出来之后反倒舒服多了,可温瑜却始终无法放心,难得态度强硬地压着她休息。
连姑娘见说不听他,便也不再挣扎,用过饭后搂着留守房间的灵奴便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睡到了傍晚。
等她醒来时已是暮色四合,落日的余晖一点点湮灭,暗淡的天光映得四下昏沉沉的,但连姑娘却因着一下午的沉眠格外清醒。
温瑜显然是在她身旁守了许久,见她醒来先出门唤小二送了一桌吃食,这才回身招呼她用饭。
“睡了一下午,可好些了?”
连姑娘点点头,浅笑道:“好多了,若再不好,有温大夫在这看着,只怕我明日也出不了门。”
温瑜无奈地笑笑,先给她盛了一碗汤,手背抵在碗沿试了试温度,这才汤碗放到她面前。
“小心烫,一会儿再喝。”
说着一边给她夹菜,一边说起白日里的事。
“那宁天和不愧是柏阳派掌门,田姑娘晕倒之后无从对峙,叫他在院中说了一通,竟当真挽回了不少名声。如今不少人都听信了他说的话,相信一切都是云海个人性情恶劣,与柏阳派无关。”
连姑娘笑笑,并不觉得惊讶:“他本就善辩,从前的名声维系得不错,无论是否出自真心,总归是救了少人,有如此情形也是理所应当。也是该庆幸此番凑热闹的人里没有多少被柏阳派施恩的人,若不然田姑娘的那些话都未必能出口。”
这江湖纷纷扰扰的事情太多,有些人只相信自己认定的,旁的是善是恶却未必会去关注,这也没法子的事。
因连姑娘与温瑜只有两个人,又都是江湖人,也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就着白日里发生的事,两人悠闲地用完了饭,刚要商量着是不是出去走走,突然听屋外有人敲门。
连姑娘与温瑜对视一眼,温瑜起身去开了门。
下一瞬一个身穿精致墨绿长裙的貌美女子便越过了温瑜进了屋,嘴角含笑地朝着连姑娘看来。
“小姑娘,许久不见了。”
她说完,这才转头看向一旁的温瑜,笑眯眯唤道:“温小公子。”
温瑜面上神色却算不上好看,他似是有些无奈地偏过头,看向女子问道:“嫣青姑娘,请问有什么事吗?”
那带着些防备的架势,似乎是在说若没有事就让她赶紧离开。
嫣青却并未觉得冒犯,她挑眉笑道:“怎么说也算是认识了这么些年,没事来看看老朋友难道不成?小公子还是那么小心眼。”
温瑜下意识地抚了抚额角,已经许久没有人叫他小公子了,他只觉得当年熟悉的头疼感又重新回来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嫣青见此笑得更明媚了些:“小公子别担心,当年我就没能拐走小姑娘,如今只怕更难了,我就是想来找小姑娘叙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