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打斗
察觉到对方骤然迸发的杀意,连姑娘眼睫微动,眉头轻皱,神色似有一瞬间的恍惚,手下却已下意识地蓄力。
熟悉的强大内力汇聚掌心,她周身的压迫感一点点加重。
见此谢羽目光骤然睁大,突然想起那日在客栈中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汹涌内力以及那濒死的窒息感。
来了,又是那种感觉……
虽然还不明显,但他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了连姑娘此时的气息与状态正在一点点朝着那日客栈中的模样贴近。
直觉告诉他这种异常又极端的状态的转变有些不对劲,但他如今却顾不得想这些,不得不承认,在感受到那熟悉气息的第一瞬,他原本悬着的心就默默放了下来。
眼前闪过当日客栈中女子带着冰冷煞气的危险目光,谢羽缓了口气伸手捂住胸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当日内力裹挟压迫下留下的痛楚。
若是当日客栈中的那种状态重现,杜左成这一击绝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威胁!
谢羽无比确信这一点。
但事实令谢羽失望了,他想象的那种状态并没有出现,连姑娘原本暴涨的气息好似突然卡住,在谢羽惊愕的目光中缓缓归于平静,就连她面上凝眉恍惚的神情也渐渐隐匿。
谢羽视线前移,恍然。
原来是陈天出手了。
似乎是连姑娘方才按压穴位的动作激发了他所有的功力,他的刀比方才更快了,带着一往无前的锋锐战意,如惊涛骇浪般挡住了杜左成的攻势并凶猛地反扑回去。
众人纷纷不可置信地轻呼出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前方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人。
“怎么回事?方才他不是落入了下风了吗?不是伤还没好吗?怎么突然这样厉害?”
发出类似疑问的不止一两个人,有人看向被陈天稳稳护在身后面色莫名透着些苍白的连姑娘,喃喃道:“缥缈医……是了,她可是缥缈医啊!只是点了几下,伤就好了?前后差别如此明显,医者手段当真如此厉害?”
谢羽听了他们的话回过神来,看了眼战况上前将连姑娘拉到身旁,远远退离了两人的打斗范围。
“连姑娘,你没事吧?方才是……”他有些担心地看了眼连姑娘。
方才旁人没有注意,但是他却看到了,那翻涌的内力是被她强行压回去的。他抬眼看了看连姑娘的脸色,不知道她此刻略显苍白的面色跟这个有没有关系。
连姑娘摇摇头,没急着回应她,先抬头看向了看台,果然见到了那抹挺拔修长的身影。
看着看台边温瑜担忧的目光,她温柔一笑,眼神沉静中带着安抚。
温瑜见此这才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重新坐回到座位上,拢在袖中的指节微动,方才蓄势待发的寒光被重新收拢归位。
温瑜看向依旧探头朝着看台下方张望的灵奴,知道小家伙对自己颇为不满,没有抬手去抚摸,只是低低叹息了一句。
“真是不让人省心。”
灵奴回头看它一眼,尾巴尖动了动,这次却没再冲他呲牙,好似当真听懂了一般。
温瑜笑了:“你也这么觉得?”
灵奴颇为高傲地睨他一眼,灵活地撇了下尾巴,高冷地转过头,重新将视线转到了看台下方,继续盯着自家亲亲主人看去了。
温瑜只得无奈失笑。
“小家伙。”
他念叨着,也重新看向了台下正跟谢羽说话的连姑娘,温润的眉眼微微拢起,不由自语:“有什么可聊的?”
那倒还真有可聊的。
“姑娘是使了什么法子?陈大哥受了内伤气血凝滞,先前已然被逼入绝境,如今怎么又这样厉害起来?”
谢羽看着场中攻势愈发猛烈的陈天,发出了跟围观的江湖众人同样的疑问。
连姑娘视线对准场中翻飞的身影,苍白的面色渐渐回缓:“不过是金针刺穴之术,只是如今行针不便,我便以内力入穴,暂且压下了他的伤势,催发了他丹田经脉中不曾调用的内力,可保他短时间内不受内伤所困,功力更上一层。”
谢羽眼睛一亮:“还有这样的秘法?那日后每每与人对敌时……”
连姑娘知道他要说什么,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低笑一声道:“若当真能如你所想,这法子早已成了江湖人人争抢的至宝了。此秘法虽效用极强,却需得施用之人精通穴位经络之道,对内力的控制也要极为精细,不能有半分偏差。除此之外……被刺穴之人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谢羽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陈天,眼中有些担忧。
他轻声问道:“代价?什么代价?”
连姑娘:“气海处破气血瘀,经脉受损,伤势加重,内力十不存一。”
随着连姑娘一个词一个词地说出来,谢羽不由倒吸了一口气,面上的神情也有些难看起来。
他捏紧了手中折扇,沉着呼吸道:“气海、经脉,这不管哪一个出问题可都是能要武者命的事,也会影响日后的习武进益!还有内力……陈大哥可是江湖中人人敬仰的刀客,天下第一刀啊,若是如此,他日后如何还能再提刀?”
他虽然从前与陈天并不相识,年纪也相差极大,但一路走来两人日夜相处、并肩追查线索,倒当真培养出了不小的兄弟情义,听了这话他是真的着急了。
连姑娘看他一眼:“你与他相处这么久,那你来说,方才若我将这后果明明白白地摆在他面前,他会怎么选?”
谢羽一时有些语塞。
陈天今日来赏兵大会就是为了找到害他妻儿的凶手,手刃仇人,为了这个目的他可以不计后果。别说是日后习武不成沦为普通人,便是为此丢了性命只怕他也是心甘情愿。
“可是那也不能……”谢羽迟疑着,不知道后面的话该怎么说。
连姑娘看着他凝重的神情,又是一声低笑,她视线转回前方的战局,带着些好笑地道:“好了,你慌什么,我只说有代价,又没说这代价不能挽回。”
谢羽惊讶抬眼:“姑娘的意思是……”
连姑娘垂眸,眼中是他从未见过的真切的温柔坚定:“我是个医者,对接下的病患,就算救不了,也不会主动去加害。若当真让他在我手中沦落到那般地步,那会是我作为一个医者最大的失败,日后大抵也不配行医了。所以你放心吧,我既然这样做,自然有法子将他的身体调养好,不会让他因此功力全失、止步江湖的。”
谢羽这才松了一口气,重新勾起风流潇洒的笑,笑里面还带着些无奈:“那就好……姑娘也是,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拿我逗乐子,当真是把我吓了一跳。”
连姑娘淡淡地笑,眼中也透出些笑意:“叫你放松放松,总绷着神不累?你不累人家姑娘都替你累得慌。”
谢羽脸上的笑一滞,目光下意识地往旁边瞟了两眼,又很快收回。
“姑娘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懂?”
只是他那欲盖弥彰的语气还有四下乱瞟的视线,反倒更显得他有几分心虚。
连姑娘眼中笑意更深,看来是当真叫她说中了,不然以谢羽平日里吊儿郎当、百八十个心眼的模样绝不会露出这番模样。
她也没给谢羽留面子,目光看着不远处熟悉的女子挺拔的身影,语气调侃:“打从人家姑娘露面以来,你就偷偷瞥了不下二十次,脚尖转朝那边就没再转回来过,一副想见又不敢见的模样。怎么,得罪了人家?你藏得倒是深,江湖里这么多小姑娘追着你跑,你理都不理,也是为了她?”
谢羽:……
完了,老底都快被扒干净了。
他视线左瞟右瞟,最终对准了打斗中的陈天和杜左成。
“哎哟快看,陈大哥的刀势越来越强了,越战越勇啊,杜左成那老头要扛不住了……陈大哥‘狂刀’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啊,如此勇猛哈哈……”
连姑娘笑看他一眼,在谢羽勉力表现的恍若不觉的专注中缓缓收回了视线,总算让谢羽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谢羽的话虽是为了转移话题却也不是乱说,场中的局势确实逐渐分明起来,杜左成也的确显出些力竭之态。
他勉力应对着陈天越来越激烈的刀势,只觉得对面的人好似不知疲倦一般,状态越来越高昂。
杜左成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没忍住,一边格挡陈天的刀,一边运气喊道:“范老头,你还等什么?他说的可不单是我天石派的人,别忘了还有你那个好徒弟呢!”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看台上一道强势的内力斜插进两人中间,堪堪将打斗的两人分开。
众人抬头,刚好见到之前一直安稳坐在位子上看不清神情的老者回手落袖。
老者先前一直没说话,只有杜左成一人如同暴怒的狮子一般大打出手,竟叫众人险些忘了,先前陈天说的凶手是两个人,另一个正是泉春派范飞白的亲传弟子秦永德。
可直到如今,听闻自家弟子做了这样事情的泉春派掌门范飞白却没说过半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