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悬捕司
谢羽的声音还在继续:“我所听说的缥缈医从来就不是什么性情温善之人,她脾气古怪、喜怒不定,更别提会如此热心随护相帮一个陌生之人。”
连姑娘神情并没有因为他这番话而发生变化,依旧是从容自若的模样。
她起身背向谢羽走到窗边,声音好似从遥远的梦境中飘来。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谢羽抬头看着她纤细的背影,目光犀利:“你离开渡水镇重入江湖另有目的,是为了这三桩灭门案?”说完他却自己否定了自己,“不,看姑娘行事,虽好奇陈家和金龙堡的案子,却并不上心……若我没有猜错,姑娘真正在意的是飞云山庄的案子,飞云山庄被灭门一事与姑娘有关!”
最后一句话虽应该是疑问,他却说得极为笃定,话音也不由带上几分凌厉。
说完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连姑娘,想要看她的反应。
可连姑娘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依旧背对着他,好一会儿没有动静。
他微微皱眉,正觉得奇怪想再开口,方才半点反应没有的连姑娘倏然回头,与此同时强大的劲力扑面而来,谢羽只觉胸口一窒,猝不及防吐出一口血来。
但他却顾不上这些,因为他全副心神都被对方回头看来的眼神镇住了。
他难以形容那是怎样的一种目光,冰冷、无情,带着极强的煞气与压迫感,看着他如同看着一件死物,令他汗毛直立,第一次觉得自己离死亡竟如此近。
谢羽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用力握紧手中的折扇,想要运气抵挡,但那股压制他的内力太过强劲,他几次尝试均未成功。
他心道不好,以为这次自己难逃一劫。
却不想原本正冷冷看着他的连姑娘忽然微微蹙眉,似乎有些挣扎。
片刻后她闭目回头,身上迫人的气息被慢慢敛尽,房间内鼓荡的内力也渐渐平息,谢羽终于泄了劲,又是一口鲜血喷吐而出。
他能感觉到连姑娘在窗边看了他好一会儿,接着轻巧的脚步声响起,他的手腕被一只柔软略带薄茧的手托起,随后耳边传来连姑娘清淡的语声。
“你不该来探究我,有些事猜到了也就罢了,何必说出来?”
谢羽忍受着胸口的疼痛,无声咧嘴苦笑。
还不是这些日子的相处让他失了分寸,让他以为连姑娘当真如她素日表现出来的那样毫无攻击性,没想到一栽便是这么大的跟头。
“心肺受损,气血翻涌,不过你底子好,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好生将养两日也就是了,只是五日之内不可动用内力。”
说着她放下谢羽的手腕,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指腹试了试温度,给他倒了杯茶。
谢羽好半天才缓过来,直起腰擦掉嘴角的血迹,拿起茶杯冲掉嘴中浓重的血腥味。
“咳……姑娘这是咳咳……什么意思?”
连姑娘看着他,眼中一时似有笑意,一时又好似清冷无波。
“你不是查过了?我脾气古怪,喜怒无常啊。”
谢羽又想咳了,他努力控制住了自己,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连姑娘轻笑一声站起身,这次终于收起了一贯的温和,望向他的眼神是全然不加掩饰的淡漠。
“不要随便挑衅我,不然你会明白他们口中所说的喜怒无常是什么意思。”
谢羽苦笑两声,他想他应该已经体会到了。
谢羽走的时候面色还是苍白的,一眼就能看出受了内伤的模样。
陈天的视线惊疑地在他和连姑娘身上流转,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反倒是一直追着他跑的范灵韵并没有注意到异常,一心只想着自家门派弟子成了凶手的事。
谢羽隐去了方才屋内发生的事,而且不知怎么想的,面对连姑娘竟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依旧从容有礼,嬉笑如常。
“此番不巧了,不能再与姑娘同路而行。但谢某相信,这绝非与姑娘的最后一面,期待日后与姑娘再见于江湖。”
连姑娘亦没有半分异常,莞尔笑道:“自然。”
陈天、谢羽他们都走了,连带着范灵韵李安阳他们,一同回了锦宁城去继续调查那名泉春派弟子的线索。
连姑娘也未多留,她收拾好行装,带上灵奴,也离开了甘城。
当日傍晚,她就到了距离甘城百多里外的春山城,也就是被灭门的金龙堡所在。
连姑娘不准备在此多留,预备第二日便动身往南方去,故而没有多耽搁,直接往金龙堡所在而去。
金龙堡坐落在春山城郊护城河旁,修建得极为气派奢华,只是原本人人忌惮的地盘如今已没了人气,只剩一片破败萧索。
远远瞧见金龙堡的大门,连姑娘翻身下马,让风藤去河边饮水,并将灵奴也放到了马背上,叮嘱小家伙乖乖呆着,这才动身往金龙堡内走去。
只是还没走几步,身后便传来娇娇软软的“喵呜”声。连姑娘回头,就见灵奴早已跃下了马背,正迈着灵巧的步子跟在她身后。风藤打了个响鼻,一双眼睛看着地上的猫儿,似乎还能瞧出几分无奈。
连姑娘眼中带笑:“你要同我一起?”
“喵。”
连姑娘蹲下身,冲着灵奴伸出手:“来吧,老实些,不许捣乱。”
灵奴乖乖跑到她手边,温顺地任由连姑娘抱住,而后轻车熟路地爬到她肩头,同连姑娘一起往金龙堡而去。
如今金龙堡出事已经半月有余,堡中的尸首早已被人收殓清走,现场也早已被破坏,只一些隐蔽角落还能依稀看出些许痕迹,正是蛇虫爬过的痕迹。
连姑娘半蹲在角落里观察,肩上原本安静蹲着的灵奴忽然跃下她的肩膀面朝她背后呲牙。
灵奴跃下的同时,连姑娘也直起身回头轻喝:“出来!”
见她有所察觉,暗处之人也不再隐藏,显出身形来,却一群身穿官服的捕快模样的人。
只是这群人眼神皆凌厉如鹰,内力深厚,一瞧便身手极好,绝非普通官府捕快可比。
为首一人打量着连姑娘,危险地眯起双眼道:“在下姚良。我等乃悬捕司司卫,正在此处查案,敢问姑娘是何人,为何来此?”
连姑娘却没急着回答他的问题,反倒垂眸低低说了声:“回去。”
姚良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头,声音严厉些许:“还请姑娘配合,如实相告。”
连姑娘这才抬头看向面前四人,打量着道:“悬捕司,谢元青的手下?你们是京城来的?”
姚良看她一眼,道:“正是,我等来此是为调查金龙堡灭门一案,还请姑娘回答我方才的问题。”
“我从甘城而来,路过此处进来瞧瞧罢了,金龙堡盛名在外,一夜之间全然覆灭,换了谁都是要好奇的。”
姚良:“如此还请姑娘随我们回城中说明一二,若经查证此案当真与姑娘无关,我等自会向姑娘赔礼,放姑娘归去。”
连姑娘挑眉:“朝廷什么时候也开始插手江湖之事了?”
说完又看了几人一眼,垂眸道:“让我同你们回去,凭什么?我若是不愿意呢?”
姚良皱眉道:“那就休怪我等无理了。”
说着手中长刀举起,刀鞘渐退。
“姚良!”
还未等他动手,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女声,冷冷唤住了他。
姚良收刀回首。
不只是他,四周另外三人也尽都回首行礼唤道:“副指挥使。”
连姑娘抬头看去,只见一身穿黑衣镶红边的劲装女子阔步而来,神情坚毅清冷,目光明锐,手握一柄长刀,看起来极为飒爽利落。
那女子走上前来,也看向连姑娘不卑不亢拱手道:“在下蓟北月,乃悬捕司副指挥使,方才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说着她看了眼地上已经停止呲牙,却还是警惕地瞧着他们,准备随时冲上来给他们一爪子的灵奴,抬眸道:“黑猫同行,敢问姑娘可是姓连?”
见蓟北月神情清淡无波似乎正专心等着她的回答,连姑娘唤回灵奴,回应道:“是。有人跟蓟姑娘提起我?”
蓟北月没有回答,只是偏头对姚良道:“她与此案无关,来此只是好奇真相,不必过多怀疑。”
姚良看了眼正低头安抚逗弄灵奴的连姑娘,低头应是。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后,姚良他们已继续散开四下查找线索,连姑娘则同蓟北月并肩走向金龙堡内宅所在。
“悬捕司查了这么久,可有什么线索?”
蓟北月:“事关案情,恕在下不能透露。”
连姑娘摇头笑道:“他就没告诉你,我已从筝月姑娘那问出了凶手?”
蓟北月似乎有些诧异地看她一眼,仍是一板一眼道:“旁人说了什么与我无关,我身为悬捕司查案人员,不得向任何人透露案件消息,此乃悬捕司的规矩。”
连姑娘不知想了什么,出神片刻,温和一笑道:“那便罢了,如此也没什么不好。”
她说完,两人已经走到了内宅一间布置得极为精致舒适的屋内,瞧屋子里的摆设,却是一间女子的闺房。
“这便是毒莺的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