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泥丁（一）

    这就是回了家的感觉，使劲地深呼吸，感受那湿湿咸咸的空气，直往心肺里钻。

    现在，檀来福一家已经不住在村里，因为年纪大了，檀来福也觉得自己精力不够，在选举的时候，就力荐了年富力强的村副主任，自己也就退下来了。根据新政策，政府很快将镇上檀家的老房子还给檀来福，原本檀来福也想着，可以在村里住一辈子。因为檀达参军服役表现好，服役时间加长了，加上檀来福不想檀达为考虑孩子上学而分心部队工作。

    檀来福就自己规划了孙子的学习计划，他把想法和檀达媳妇彭江美商量，让孩子在镇上读书。彭江美在镇政府幼儿园工作，也是有自己想法的人，有随军条件的时候，选择了留下来照顾公婆。对于孩子的学习，她非常支持公公的决定。于是，檀来福就退掉了，之前在村里享受的优惠政策，在前年，把一家人的户口迁回了镇上。

    檀飞因为读书和工作的原因，镇上这里的家，只在春节等重要节假日回来，每次都住不长的时间。所以这次回家，母亲蓝春花就非常激动，拉着儿子的手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父亲檀来福表现很淡然，倒是热情拉着黄正宁嘘寒问暖的。还是彭江美说：“两位弟弟是不是饿了？”蓝春花才想起要招呼两个人去吃饭。

    因为檀飞和黄正宁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一点多，家里人吃过了，留了饭菜给他们。

    吃完饭，放好了行李，黄正宁就蠢蠢欲动地想去玩，檀飞就说可以马上带他去海边。

    到厅堂时，檀来福正坐在竹躺椅上，摇着蒲扇，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睁开眼。

    “阿爸，我带正宁去海边玩。”檀飞说。

    “现在去海边啊，怎么过去？”檀来福说着，坐直身，把手中蒲扇放在旁边小竹凳上。

    “我们骑车去，放心吧，阿爸，路我很熟的。”檀飞知道父亲在担忧，就安慰着父亲说。

    “早上我和蓝剑说了，他说三点多过来带你们去。”檀来福皱着眉说：“等蓝剑去了趟车，开车带你们去吧？”蓝剑是蓝春花娘家的远房侄儿，正好也在镇上的供销社上班，所以会经常来檀家吃饭。但是檀飞和蓝剑从小就不脾气不对付，玩不到一块去，所以根本不愿蓝剑来陪他们，但是他不敢用这个理由。

    “不用呀，我们去去就回。”檀飞说：“我带正宁是去我熟悉的，就是以前我经常去的那个海猪湾呀，不远的。”见檀飞坚持，檀来福也没有再阻止，只是要求天黑前一定要回到家。檀飞估算一下时间，这是时节，天要黑下来，起码要七点半，所以就爽快地答应了。

    说是不远的，两人骑自行车也骑行了半个多小时，一路上说说笑笑，两人相比比赛着，看谁更快，使劲瞪着自行车脚踏，海风吹扬起头发，迎着咸湿的海风，张着嘴大笑，开开心心的就到了。

    下午的阳光热辣辣的，和两位年轻人的心情一样，檀飞说的海猪湾，是一个小海湾，得名源于海湾的形状像猪嘴，这里是浅海区，因此一般都是本地人周末来玩一玩。

    海猪湾旁，有一片没有开发的沙滩，海边的沙滩上，人们在尽情地嬉戏着、玩乐着。光辉染红了天空，海面上金光闪闪，像一大片金色的地毯。

    海风轻轻吹来，海面上闪着五颜六色的光，阳光的下，更显得波光粼粼。海边的沙滩是那么平坦，柔软但是不够细腻；海水轻柔地抚过脚踝，带着一丝咸涩。檀飞和黄正宁赤着双脚，走在沙滩上捡贝壳。海浪阵阵拍来，溅起的水花，打在腿上，按摩一样的舒服，脚下的细软如绸，踩上去绵软舒服，和干沙粒相比，又是一番别有滋味。

    “见过活泥丁吗？”檀飞问，拿手比划着：“就这么小，小手指粗，这么长……”

    “这不是沙虫吗？”黄正宁说。

    “不是的，沙虫和泥丁是两回事。泥丁对生长水域的卫生要求很严，没有沙虫长，但是比沙虫胖，还比沙虫黑。但是，”檀飞认真补充说：“比沙虫好吃哦，做鱼生1，又脆又甜。”

    “这边有吗？”黄正宁来了兴致。

    “那边就很多啊，你看那边，黑乎乎那一片沙地，那里就是挖沙虫，我带你过去，”檀飞指指远处的几个人影说，看看黄正宁白白的腿肚子，有点犹豫：“不过那边的沙地很泥泞哦，不像这边白沙子。”

    “走，走！”边催促着檀飞前进，黄正宁边把拾到好看的小贝壳，塞进裤袋。

    跟着檀飞的脚步，一脚深一脚浅的，沿着沙滩的边缘前行。看着很近的样子，结果走了二十多分钟，才来到这一片的滩涂。

    终于到了野生沙虫的栖息地，看着乌黑一片的泥沙地，有一些戴着斗笠的大婶或大叔在弯腰劳作着，黄正宁心里透着疑惑，这种地方有好吃的海鲜？身边檀飞用本地话，已经和离得近的，正在挖海鲜的斗笠大婶对话起来。

    完全听不懂的黄正宁只能干着急，耐心地等他们对话完，就急切地问：“怎么样？他们在挖什么？”

    “就是挖泥丁啊！这位大婶我认识，她问我们来玩啊，我说我带外地朋友来，试试看能不能挖到沙虫，她很热情地说，需要的话，可以问她拿工具。”檀飞说。

    “啊，别人要干活的，哪里好意思借人家工具。”黄正宁看着那边地上的竹篓，礼貌让他本能地拒绝，但是没有掩饰住渴望的表情。

    “可以的。”檀飞看到他的表情，就笑了：“一般他们会备着几套工具，怕坏了松了可以马上换，你等着，我去借一把铲子。”说着过去和两三位大婶交流了好一会，就借了铲子、小锄头和一个小竹篓回来。

    “我来挖给你看。”檀飞兴致勃勃要开始动手了，其实他也没有挖过几次，但是方法和架势，他是会的。檀飞一边示范一边和黄正宁说：“这样，看滩面留下的小虫孔，长形的，下铲子，翻开最表层的泥土，下面就是青色的泥土，沿着浅色的虫道，继续轻轻浅挖，挖呀挖……挖……”檀飞伸手在海水和泥沙混合的土层下面，掏啊掏，掏出一条肥肥的沙虫：“哈哈哈！就是这个，就可以挖到泥丁啦！”

    “我来试试！”黄正宁高兴地，拿过铲子，就开挖。

    “观察，观察虫道。”檀飞在旁边仔细指导着，很快，黄正宁也挖到了。两个人同时欢呼起来，看他们搞怪地庆祝，看得旁边的大婶也咯咯咯乐起来。两个人又继续努力挖沙虫，不知不觉，小竹篓都快装满了。

    “这个竹篓能不能买下来啊，要不然我们怎么把沙虫带回去？”黄正宁看着满载劳动果实的小竹篓，发愁地说。

    “不用买的，大婶送给我们了。”檀飞想着要笑话黄正宁贪心，刚准备要再调侃黄正宁几句。突然远处传来几声隐约的闷雷一样声响，沙滩上的人都停下手中的活，直起身议论纷纷。黄正宁和檀飞也面面相觑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