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章 一位“有志少女”
赵子仪被一顿讽刺，却也是只敢低着头认错：“姚姐姐说的是，姐姐聪慧，是我自作聪明了。”
这女子名唤姚卿云，上卿姚贾之女，原本也应是六国遗臣，因为早早便投靠了大秦而被韩非子痛斥“梁之大道，赵之逐臣”。却因为在秦国大一统时，靠三寸不烂之舌瓦解了六国联盟得到秦王的赏识，封了上卿，食千户，可谓是简在帝心。
姚卿云见她低头，一副虚心认错的可怜模样。也不搭理，只是嗤笑一声，越过她往前走去，在经过她身边时轻声道：“可莫要在我面前做出这副姿态，我可不是淳于萱那个蠢货，被你几句话一诓就像个炮仗似的到处乱炸。”
“我，我不敢”赵子仪嗫嚅着，被她一番话说的眼圈发红，心中却暗恨，今日三番四次的折辱让她心生恨意。面上却依然是一副楚楚可怜对的姿态。
“呵，”姚卿云伸手扶了扶发髻上的纯金步摇，语气凉凉：“你说不敢就不敢吧。”说完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自顾自走开了。而后面与她们结伴而来的贵女们见她二人不知说了什么，就见赵子仪红着眼圈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与她相熟的贵女纷纷过去安慰，而有几个聪明一些的则是互相对视，然后默契地选了另一边走去。她们家中无权无势，犯不上参与到这些贵女的官司里去。剩下的则是如无事发生一般跟着姚卿云一道往中心那棵百年的海棠树下走去。
李蓁蓁没想到这群贵女刚一到就演了一出好戏，原以为她们之间挺团结呢，没想到也是各怀心思。不由得扯着冯仪轻声道：“冯姐姐，那赵家小姐可与她哥哥真不像是一母同胞，她那哥哥像块顽石，她却像是个水做的人儿。”
冯仪听出她言语中调笑的意思，也不戳破，只是抿嘴一笑：“因为他们二人的父母本就没有官身，她哥哥赵子信是被过继到赵大人那房的，赵大人当儿子养着呢，自然人人都要卖赵大人一个面子。可怜她是个女儿家，还是他那哥哥对这个自小一起长大妹子有着几分宠爱，才能让她堪堪挤入贵女的圈子。因着出身不高的原因，她处事向来是圆滑的，从未听闻她与谁明面上闹过不愉快。”按冯仪的性子原本也不爱背后说人，可这赵子仪欺淳于萱天真，便挑拨她给自己当枪使，之前在宴席上她就看出来了，于是当下开口也没了顾忌。
李蓁蓁闻言不由得抬眸深深看了一眼那个被几位贵女围着安慰的粉衣少女，然后对着冯仪轻声道：“这么看来，这位姑娘在为人处世上还真可谓是面面俱到，可是为何我总觉得她对我与小芷妹妹不甚喜欢呢？”
冯仪闻言，诧异地转头看了李蓁蓁一眼，只见她真的是一脸的迷惑倒是忍不住笑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是不是从你与公子扶苏定下婚约那时候起？”
李蓁蓁蓦的睁大了眼睛，声音却不自觉地放低了几分：“冯姐姐你的意思是，那赵姑娘心悦于扶苏公子？”
“在这咸阳城内，有几位贵女未曾在心中暗暗倾慕扶苏公子，你这么好奇做甚？不过这赵姑娘还真不是，她那叔叔赵高是公子胡亥的老师，她想攀的历来是那根高枝儿。”
“那她做什么与我不睦？”
“当然是因为自从你与扶苏公子定下婚约之后你们天然的政治立场不同，她可不是你，有李相为你一步步谋划，以她的出身，所有想要的东西，都得靠自己去争去抢，所以才会如此挑拨小萱那几个心思单纯的贵女与你不睦。”冯仪心中轻轻叹气，却又不得不艳羡李慕臻虽然聪慧却被李相保护的过于天真，如此简单的派别对立都不甚清楚。
李慕臻恍然大悟，她只知道公子扶苏简在帝心，可是这是真正的朝堂，其中的阴谋算计，定是她只看那两页史书想象不到的，只是没想到，这种纷争竟然还波及到了后宅贵女之间，不由得感叹道：“竟是个心气高的主儿，不过人各有志，我倒是挺欣赏她的。只要别招惹到咱们，咱们就看着她靠自己到底能走到多高。”
“臻臻不觉得她过于功利吗，作为女子应当温良恭俭让，她日日左右逢迎，怎堪贵女之名。”冯仪不理解。
“因为女子的身份是自己定义的，她有野心有能力为自己争一个锦绣前程有何不可？只要别拿咱们当垫脚石，我倒是还挺欣赏她的。”就像小说里的事业批恶毒女配，出身不是她自己能选的，放弃了自尊来搏一个前程，怎么不能算个有志少女呢。
“可是她之前种种却已经是”冯仪犹豫着开口，却见李慕臻浑不介意，这跟女生寝室中的拉帮结派有什么区别，一个六人寝还能有六个群呢，作为新时代少女李蓁蓁对与古代贵女这种不痛不痒的背后蛐蛐还真不敏感：“到底只是女儿家之间的小手段罢了，若我这都应付不了，那不是她的本事，是我的无能。”
冯仪第一次听到如此惊世骇俗的言论，不由得心中一惊，只觉得眼前的女孩眼中光芒璀璨，有着所有贵女都没有的自信与张扬。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信服，若是她也能为自己的人生做主一次，她会做什么呢？或许她会带着妹妹离开家，即便是没有锦衣华服，血脉亲人能够彼此依靠，彼此信任也是她求之不得的。
想到此处，她转身看向身旁的少女，眼中的光亮不同往昔：“女子真的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吗？”
“为什么不可以呢？”李蓁蓁笑着转头，眼中的明媚深深感染了冯仪，冯仪蓦然笑了出来。对啊，为什么不可以呢？那些给女子定规则的人有哪一个是女子呢？没有。所谓的三从四德，温良恭俭，都是男子希望女子成为的样子，从来没人问过女子，自己到底想要成为什么样子。
两人相视而笑，像是在彼此的眼神中达成了什么默契。
而此时姚卿云则是带着几个与之交好的贵女，目不斜视地与她们二人擦肩而过，目光扫至棋盘残局处，却略微愣了愣，开口：“这一局棋，是你二人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