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找回肉身
打杂院内，简陋的流水席上。
牛婆辛苦准备了满满一大桌菜，期间动筷子的只有几个正长身体的小娃娃。
成年人只喝酒。
而东方彦虽和水汐月隔着很远一段距离，并不妨碍他献殷勤。
“水水，你尝尝，这野菜味道新鲜。”他夹着菜凑到水汐月身边。
水汐月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应。
“你尝尝看，我觉得味道不错。”东方彦顺势将水汐月身边的人拱走，自己坐了下来。
一瞬间，所有人停下筷子，眼神玩味的看着他们。
水汐月架不住他的热情，顺势低下头尝了一口，轻声道：“好吃。”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东方彦得到了莫大鼓励，又开始新一轮夹菜。
“也不能光吃菜，尝尝这个，还有这个…”
从他来到这个以武为尊的玄幻世界，他一直认为成为世上最强者才是人生的意义。
凡人间的情感和羁绊在他眼里只是拖累成长的枷锁。
时至今日，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不是个无情的人。
芸芸众生，漫漫红尘，世间竟真有像水汐月这样痴傻执着的女子，还能把他这样的浑蛋恶棍放在心上。
在他死后为他照顾魔宗残留的族人…
为了还他一个真相，背离仙门，落入凡尘，不辞辛苦四处剿【煞】…
这样的深情，他该如何回报？
想到这儿，他的目光又温柔了几许，手上动作不停，恨不得将世间所有的美好统统献给这个爱他护他的女子。
而水汐月看着她面前堆砌成山的饭菜，侧过头看向他，原本打算责备的话语，对上他眼神那一瞬噎在嗓子眼。
觥筹交错，酸甜苦辣各种味道混合在这张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小桌上。
两个人忽略了身边所有，就这样互相凝视着。
他们心底的情绪不用言语，光是这样看着彼此就能明白对方。
但这又能怎么样？
水汐月先偏过了头。
我和他，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在心底默默叹息一声，站了起来，轻声说道：
“阿彦，你随我来。”
“好。”东方彦轻轻答应了一声。
而他的眼睛几乎长在了水汐月身上，一刻不曾离开，站起来就跟她走。
…
走出大杂院，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京郊，来到山顶一片乱葬岗。
人迹罕至，阴风阵阵，有名字的没名字的各种墓碑林立。
“这是什么地方？”
东方彦的心依旧泡在蜜罐里，即使环境阴森荒凉至此，也不曾影响他心底的愉悦。
“我带你去见一个故人。”
水汐月继续前行，带着他一路走到山顶陡峭的悬崖边。
“到了。”
水汐月孤身站立在崖边，夜凉如水，萧瑟的寒风吹动她纷乱的发丝，她瘦削单薄的身子在风中是那么楚楚动人。
“你带我找谁？”东方彦笑笑，“这里不像是住人的地方。”
水汐月缓缓转过身，淡淡一笑，那绝美的容颜在皎洁月光的映照下竟透出几分决绝的哀艳。
“你待会儿便知。”
现在的东方彦对她没有什么不信任的地方，但心中隐约透着股不好的预感，只是担心她。
他的笑意收敛，对她轻声说道：“水水，你过来点，那边太危险。”
“还差得远呢。”
话音刚落，水汐月面对着他纵身一跃，竟是直接跳了下去。
“水水！”
东方彦不做他想，立刻跟着她跳了下去。
也许是心中有了牵挂，大脑就开始降智，情急之下他竟忘了水汐月是可以御剑飞行的。
直到两人在半空相遇，他瞠目结舌看着水汐月气定神闲站在剑上的时候才开始尴尬。
他跳下来的时候忘了御气啊！
现在御气也来不及了，只能保证他坠落崖底的时候不会受伤，但控制不了速度了！
“水水，救我啊！啊！！！”
水汐月眉头一皱，加快御剑速度赶上他下坠，“你真会给我找麻烦…”
口嫌体正直，她还是伸手接住东方彦，两人又一起向上飞了一段高度。
夜晚的山谷冰凉刺骨，薄雾弥漫。
东方彦站在剑上抱紧水汐月的腰，隔着一段距离看见不远处悬崖峭壁上，竟有一个山洞。
而水汐月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用眼神警告他的手别再乱摸，最后带他落在山洞口。
“走吧。”
她在前方带路，东方彦弯下腰钻进那狭窄的入口。
直到这时他的恋爱脑才消退，开始警惕周围。
从入口处判断，这山洞应是天然形成的，但洞内光滑的石壁明显是人工处理的痕迹。
石壁上还雕刻着他不认识的文字，他缓缓伸手上去抚摸。
“这是什么？”他问道。
“是往生咒，安抚亡灵的。”水汐月在前面带路，没有回头。
看着石壁上一道道清秀隽永的小字，一个荒唐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诞生。
于是，他惊呼道：“水水，这是不是你…”
“对，是我写的。”
东方彦心内大震，对水汐月接下来要带他见的人，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穿过曲折的过道，洞内有一天然形成的小石室。
没有多余的摆设，只摆放着一口散发着幽微蓝光的水晶石棺。
“东方彦，是时候把这具身体物归原主了。”水汐月低垂着眼眸，似乎累极了。
又似乎是一桩心事了结，彻底松下了一口气。
东方彦没有说话，他看了水汐月一眼，缓缓走过去，凝视着水晶棺中那具闭着眼但仍浑身散发邪魅气息的身体。
这是他的肉身，水汐月为他保存了两年半的肉身。
相对于漫长的修仙岁月，这点时间不过弹指一瞬。
他隔着水晶看，竟意外的觉得棺中之人如此陌生，遥远。
现在只需要引魂入身，便可以夺回原来的修为…
但是，他犹豫了。
称霸天下是他以前的梦想，现在不一样了。
他宁愿…
宁愿就这样用阿彦这个普通人的身份一直陪着水汐月。
她要灭【煞】，不管是为了还死去的东方彦一个真相也好，还是心系天下苍生，为民除害也好。
只要她想做的，他愿意一直陪着她。
“水水，谢谢你，谢谢你这些年为我做的一切。”
水晶棺前，东方彦换了种语气，水汐月瞬间抬起头，即使她心中一直清楚眼前这个平凡的年轻人就是昔日的魔王东方彦，身体仍旧控制不住的颤抖了下。
那熟悉的感觉，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