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道士下山
秸秆烧起来,然后放些枯枝,最后是一些陈年的朽木,堆放在一块儿,没多久篝火就烧旺。
天母祠堂外又聚拢了些村民,没有说说笑笑的热闹,只有战战兢兢的惶恐,初秋时节,入夜后倒还残留些夏夜的清凉,唯有妇人们还唠叨着多披件衣裳,有小孩儿的人家,都是奶奶或母亲抱着,汉子们壮着胆子在四周巡视。
晏山支依然是一件凉薄的衣裳,咬着根秸秆,蹲在个草垛上,浑不在意,只是两眼盯着那些抱着孩子的妇人们看,看她们脸色发白,蹙起娥眉,干农活的妇人们有的是劲儿,都不兴让汉子们靠近,三五成群的向天母娘娘神像前靠拢,满脸虔诚。
晏山支默然,离开了祠堂,进入了村子的夜色中。
夜色如墨,月光黯淡,飞蚁在晏山支眼前左右飞行带路,捕捉着轻微的扑翅声响,一路前行,幸亏村子不大,晏山支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是村西方向的一个草垛,大小跟座小楼一般,所有飞蚁都在往一个竖缝里钻。
他扒开草垛,发现除了外面一层是杂乱放的谷草,里面竟是整整齐齐编织好的草席,用木棍支撑着,有个小过道,一直通到地下。
直接踢开压着地窖的大石块,四周便都亮堂起来,里面挂着的两盏油灯将晏山支的影子拖得老长,幸好外面是草堆给盖好了的,要不然在祠堂的村民定会发现这里的异动。
空间不大,晏山支顺着梯子下来后,一眼就瞧见今早上看见的小道士,被五花大绑的扔在布满干草的地上,嘴巴里塞了团粗布,眼睛瞪着晏山支,恨不得把他给吃了。
晏山支拍拍额头,为难道:
“我可不是村里的人,先说好,我会先让你开口说话,但你不许大喊大叫,免得把村里的人惊动了。”
“至于放不放你,得看你回答得如何。”
“点头就是答应,摇头,我现在就走。”
身穿一件脏兮兮灰袍道服的小道士,看上去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没等晏山支问话,就急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晏山支上前猛地一拽,就扯出塞他嘴里的破布,小道士随即大口呼吸,又往外狠吐了几口唾沫才屏气凝神的看着晏山支。
他仰着头盯着晏山支,总算是稳定了下来。
“你是谁?来自哪为何会被关在这里?”
晏山支守在地窖唯一的出口,外面还有飞蚁在巡视。
“我名叫俞朝子,小南城天青道馆弟子,这是小道我第一次出门历练,没想到降妖除魔没赶上,反倒被大鼓村这群白眼狼给关起来拘押在这儿。”
晏山支恍惚想起来,“天青道馆,我倒是知道,好像香火不怎么样,你如何证明你是道馆中人?”
名叫俞朝子的道士,挪动着身上道袍,“我被捆着呢,你看看我腰上悬有天青道道牌,前写着“天青地潢”,后写着“道走四方”,左下处还刻有我的名号,这牌子是桃木所刻,请馆主施了光明咒和我馆的小章法术,别人是没法盗用的。”
“公子若还是怀疑我,可以让我滴一滴血在上面,若不是这道牌主人,血可是滴不上去的。”
晏山支果然在他腰上寻着了一块桃木所制的道牌,前后写有大字,除了那潢字不认得,其他的倒是熟悉,念上去也真像那么一回事儿。
小南的声音在晏山支脑海里响起,“的确是天青道馆的,小南城就这么一个道门,做不得假,不过也真够心酸的,才出来历练就栽在一群凡人手里,都说和尚傻,看来道士也不见得有多精明。”
既然是正当的人,晏山支便上前叫他忍着些,手稍微使劲,就把他手脚上的捆绳给掰扯断,终于觉得安全了的俞朝子这才揉揉腿,捏捏手脖子,站起身来抖衣裳,干草与灰泥都抖擞个干干净净。
“你是因为什么被村民给绑了?”
俞朝子苦笑道:
“我看他们村有小孩被妖怪捉走,便自告奋勇说要帮他们降妖除魔,白天还好酒好菜的招待我,没想到到了晚上就敲我闷棍,把我给弄晕绑起来。还是得怪我疏忽大意了,要是没有贪杯,或者符箓没有放在包裹里而是揣在怀中,也断断不会因为没了防护,就被他们得手。”
他自己都说得羞愧,脸被气得通红,从会写清明符帮人清神静气后,他俞朝子就自诩山上客,不是凡间人,没想到第一次出门历练,就被几个他眼里的凡夫俗子给撂倒在地上,还晕得人事不省。
晏山支沉吟道:
“俞道长,虽然大鼓村村民害你不假,但有妖怪想害人却也是真的,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试一试,看能不能帮帮这村里的孩子。”
“若是挡不住,你有自保的本事,就速速离去,我绝不怪你,若是挡住了,孩子们得救,我会陪你去找村长理论,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别委屈了自己。”
俞朝子闻言哈哈一笑。
“公子小小年纪,却是玲珑之人,这点请放心,我修道之人,虽有清心寡欲,不惹红尘,甚至灭情绝欲,一心求道之人,但也有以降妖除魔为己任,为黎民百姓护周全的卫道士,既然是入了这世道,惹了这红尘,那降妖除魔本就是小道我分内之事。”
晏山支咂舌,果然是正经道门里出来的,说话都正气凛然,威风得很。
虽说是第一次见面,晏山支仍是觉得对面这道士给他的观感极好。
不待晏山支说话,俞朝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惊呼道:“呀,背包!”
“对,背包,我的符箓,我的符纸,我的盘缠啊。”
他一拍腰间的道牌,道牌随即被振飞盘旋于空中发散着淡黄色荧光,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或念什么口诀,左右摇晃的道牌终于寻到个方向,从地窖里飞了出去。
“跟上,我得找到我吃饭的家伙,才能有力气降妖除魔。”
灰袍道士俞率先爬出地窖,晏山支不疑有他,也跟了出去,天色依然黑得可怕,道牌淡黄色光幸亏不怎么耀眼,悬停在俞朝子头前,默默指引着方向,二人紧跟着,直至村长的住处,看来道士的包裹还没带走,只是人被转移到了草垛下的地窖处。
翻墙入了院门,里屋竟然没怎么锁,二人摸索着终于在一处房间的红木柜子里找到了俞朝子的包裹,俞朝子长舒了一口气,幸好东西都在,有惊无险。
安下心来的俞朝子,回头笑道:“公子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遇上你这样的小侠士,也是我的幸运,对了,行事匆忙,还没问公子名讳。”
“齐…”
“齐?”
晏山支扬起头腼腆笑了笑,整了整衣冠,才郑重说道:“我姓晏,晏山支。晏乡鸡鸣镇平沙巷人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