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忧愁
赵猛当日就动身离开鸡鸣镇，晏山支说要送他到晏堤边，一路上赵猛沉默，晏山支唠叨，两位少年，换了个性子，依然是融洽的，晏山支替他背着行李，问他玉安京有多大，以他的脚力大概要逛多久，问他石头学宫，是不是师生上万，每逢春游，学子泛舟于未央湖上，可有佳句偶成，问他天宝楼如今怎样，当真是付之一炬，可怜焦土，就没有什么宝贝幸免于难，赵猛有的知道，有的不知，竟被问得有些难过。
晏山支歪着头看他，不知道何时，竟有些晶莹泪珠框在了眼里，不曾流下。
赵猛扬起头，说要接过行李，行李里早就塞满了浆果，是晏山支准备的，没去过玉安京，不知道得准备多少，才能让小家伙一路上甜津津的吃着回去。
小家伙将背包横跨在肩上，淡淡的开口说：“我奶娘死之前，不知道为什么，她说她恨我，我起初以为是我哥把她给折磨疯了，我没敢信，当时那么小，就哭着说要给她报仇。”
“可是，我现在真的觉得她恨我，我见过奶娘躲在翡翠宫红柱子后面，看各位娘娘给自家的奴婢封赏，她瞧着珍珠欢喜，瞧着翠玉欢喜，瞧着银镯子也欢喜，各家各院的宫女最差的都能得点赏银，能托人给家里寄回去聊表孝心，可就奶娘没有，从来没有，她永远穿着臃肿的破烂的棉衣，担惊受怕的去领被克扣过的食俸，没事就沿城墙角落处摘花浸水泡她那满是冻疮的双脚。”
赵猛低着头，在晏堤旁，寻了个青草地，一屁股坐下。
“奶娘叫什么，我不知道，我也不懂我为什么没问，从小到大，我只会奶娘，奶娘的叫她，反而赵廷，赵尧的名字，从小就每天咬牙念三遍，嘴里念叨，忘了仇人的名字会是耻辱，难道从未晓得奶娘的名字，就不是耻辱？”
“所以她是恨我的吧，只是这也不妨碍她爱我而已。”
晏山支沉默不语。
“春九离大人如今也死了，山支哥，你知道吗，每次钓鱼，春九离大人都会在我脑海里跟我说话。”
“当然大部分都是她骂我投错了胎，还有骂赵廷小人之心，骂赵青帝薄情寡义，说看见我就烦，我啊，当时反而开心得不得了，陪她一起骂，还跟九离大人说赵廷冷血恶毒，添油加醋说自己悲惨的童年。”
“你知道九离大人怎么说吗？”
赵猛似是忍不住笑，转过头望着晏山支，“她说，别怕，我可是她最喜欢的赵青帝的子孙，她会保护我。”
“哈哈，原来九离大人喜欢过赵青帝。”
“原来九离大人也愿意保护我。”
“可是，九离大人也死了。”
晏山支不知道原来春九离跟赵猛说过话，也不知道春九离喜欢大离的开国皇帝赵青帝，不知道的很多，却知道了小小少年，原来满腹的牢骚与难过。
晏山支用手将他乱糟糟的头发尽力往后埋，也将小家伙的额发往两边捋了捋，终于露出他青涩的小脸也满是泪痕的脸。
他郑重开口道：“赵猛，照顾你的奶娘去了，想要保护你的九离大人也走了，这都不是你的错，只是想要喜欢你这件事情，因为某些坏人的存在变得有点难而已，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自己强大到去保护自己喜欢的人。”
“所以，阿离进了京，你要帮我保护阿离，而你们俩，也要给我一点时间，去保护你们。知道了吗？”
晏山支宠溺的摸了摸赵猛的头，微微一笑，春风化雨。
赵猛已经走远，少年站在晏堤处望着小家伙的背影，遥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相见。
打开院子的晏山支，仍瞧见身着橘黄色裙子的小姑娘，或者说是阿离，坐在竹凳上，一直耐心的等着晏山支归来。
“送走了？”
“是啊，他比较着急。”
“我明天也走了，山支。”
晏山支沉默半晌，一时竟也不知道说什么，要是还是橘猫阿离，他现在还能去抱着它，给它揉揉背。
小女孩儿面带浅笑，软软糯糯道：“我如今寿命三百有余，进京关个五十年，算不得什么的，你要是有空可以来看看我。其实我也不想去，但我师傅去世后，赵家还肯按着规矩做事，这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晏山支沉声道：“我会尽力早些去接你。”
“会不会有些困难？”
“会吧。”
“可不要勉强。”
“应该的。”
小女孩儿望着晏山支，可晏山支却不敢老往这边盯着看，他知道她就是阿离，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只是看着小女孩儿，他仍是感到几分不真实。
晏山支像是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道：“阿离，想不想进拾遗录里看看？”
小姑娘高兴得跳了起来，小脑袋瓜连连点头，酒窝里的的笑意谁见了也要夸一句可爱。
把院门关好，拾遗录放在石碾子上，晏山支上前主动的将阿离小手牵住，熟悉的天旋地转之后，就已然进入了拾遗录桃花源里。
晏山支领着阿离看了看池塘，“当时你还是只小猫咪的时候，池塘还没打理好，你看，荷花漂亮吗？”
“你看那皂荚树，很高是吧，我保证这晏乡啊，就没比它还高的皂荚树了。”
“这棵桃树成精了，它不结果了，其他的都结果，就它永远的停留在花期。哈哈”
“地瓜，想吃吗？地瓜啊，它往地下长，指不定现在长什么样了。”
……
阿离眯了眯眼，她走向猫薄荷的地方，才停下身，惊喜道：“山支，猫薄荷，呀，我现在变成人，对猫薄荷的兴趣都不是很高了，不过这味道还是很好闻的。”
晏山支将一根芭蕉剥了皮，递给她，微笑道：“我还是会给你留着，随时等你回来。”
晏山支壮着胆子伸出手，温柔的揉了揉阿离的头发，像大哥哥宠溺着自己的妹妹。
“山支，关于这拾遗录，我教你两招秘术。”
阿离让晏山支低下身子，晏山支立即毫不犹豫的蹲下，高度刚好跟阿离身高一样。
只见阿离将手轻放在晏山支的头顶，一缕柔光绽放，须臾之间，阿离就收手放好。
“这两式秘术，分别叫灵犀与阿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