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吴先生
车轮碾过泥泞，虽道路难行，却不算颠簸。
车厢内略带些粗犷的络腮胡，乃乌桓本次出征将领丘力克。
乌桓，原为东胡，汉初匈奴灭其国，余部退守乌桓山，因此得名。
而丘力克则被号称乌桓雄鹰，面生阔胡如钢针，眉眼如烈日炯炯，熊背虎身将军肚，坐在马车上着实有点拥挤。
而与其对坐却是羽扇纶巾书卷气，头戴黄金面具的少年。
“吴先生总将谨慎挂在嘴边，林溪小县不足为虑，再直扑永宁一路南下，乌桓勇士以一当十，大好河山唾手可得。”
丘力克学着先生模样也摇起麈尾扇，却是不伦不类。
“将军最近学问长进倒是极快，可殊不知中原地大物博，人才更是数不胜数，要真又出个能封狼居胥的冠军侯，乌桓数万大军稍不留意，又待如何？”
战前言败可是要斩首祭天的，因此话说一半。
吴先生人斜靠在车厢内，显得十分懒散。
丘力克听到封狼居胥四字，身体竟不自觉颤抖。
察觉失态，面上逐渐涌起怒意，强压火气冷哼了声。
“草原汉子不讲过程，只论结果，先生学识渊博身后势力庞大，可桃花村算计三载，如今怎样？一场大火，烧的灰都不剩。”
吴先生伸手拨开车帘，目光冰寒望向桃花村方向。
“落德神本就是锦上添花，可惜人祸搅局，否则也不用冒险入林溪。”
在吴先生算计中，落德神于桃花村兴起，不需数月便能侵占林溪永宁，令其让大乱，届时挥军南下，便是势不可挡。
不过这落德神没了便没了，可惜被这糙汉丘力克言语羞辱，却无话可说。
若让吴先生知晓是谁弄死落德神，定要将他扒皮抽筋日夜折磨。
大军延阴山脉东行，只到半路，便有乌桓兵士上报。
“禀告将军，安插在林溪的路引到了！”
丘力克大喜，忙于车厢内钻出，杀戮建功更能彰显草原雄鹰威名。
“速速带人前来！”
士兵应声，不多时便带二人前来。
一人书生打扮，面瘦无须，一人肌肉臌胀，面黑似炭，胡须络腮。
书生正是白清宁，他躬身施礼道。
“将军，在下不才，愿带将军前往林溪，大军所至，势如破竹。”
丘力克冷哼，心道汉人靠不住，回头挑眉看向吴先生，对一旁兵卒道。
“尔等带两千人从林溪后路进军，不可放走一人，这些都是我族军粮！”
白清宁脸色更显煞白，他没想过对方还会分兵攻打林溪。
一旁赵应眉眼微眯，拳头紧握。
他之前还有些不信叶心所言，这胡蛮真会挥军南下，不曾想竟是真的。
有心将面前乌桓大将斩杀，可若真是如此，他那小妹霞儿该如何在乱世苟活，现在还不急发作，只希望叶心手段高超，能快些解决胡蛮子。
当下还是安心护持好这弱书生为好。
白清宁引路，却并未直奔林溪。
丘力克有些纳闷，却是听白清宁说此乃近路，虽绕道阴山，但可以避开林溪耳目，索性也没再多言。
白清宁并未扯谎，这种谎话难以推敲，再者说只需胡蛮派出斥候，便能验证。
先前叶心算计，第一步便是引胡蛮大军入阴山，虽只在外围，但有树木遮蔽，更能施展阵法威能。
日过晌午，大军急行人困马乏，丘力克下令整军造饭，特意叫来白清宁侍奉左右。
守门亲兵低声。
“贼狗怎得将军亲近，真该死。”
一旁亲兵啐了口，怒目望向帐内。
“等到攻破林溪，他也要死，大将军不会让汉人与我族平坐。”
亲兵道出绝大多数乌桓军士所思所想，但其中白清宁并不知晓。
赵应坐于帐外，面前锅内炖煮大肉，白烟升腾，却没有一点胃口。
他左思右想，生怕那绕道的乌桓胡蛮会攻破林溪，等到那时，恐怕自家霞儿妹子难逃厄运。
可如今还有何办法，身在敌营，哪怕他功夫再高，也难以全须全尾逃出，便将所有希望寄托于叶心道法。
也不知道长是否安排妥帖，只希望这一战霞儿能安然无恙。
胡蛮兵士还在继续向前，白清宁见前方就是与叶心约定地点，忙拉住赵应，小声附耳道。
“赵兄弟，前面就是道长所设大阵，若我等进入其中，恐怕有生命危险，更会让道长无法全力施展道法。”
赵应颔首，左右环顾，发现此时周围都是乌桓兵士。
“我带你杀出条血路！”
白清宁闻言，吓得脸色更白了。
连连摆手道。
“不可不可，如此做定会让胡蛮生疑。”
赵应乃是粗人，哪会想那么多。
现在只能靠他想办法，眼珠一转，计上心头，白清宁忙佯装腹痛，蹲下身来。
丘力克一直注意着白清宁动向，见此皱眉问询。
“何事？”
白清宁将脸憋得通红，颤巍巍道。
“在林溪每日吃杂粮野菜，许是吃不惯大肉，将军捎待，我去林中解手。”
白清宁说着，装作腿软模样，便要拉着赵应一起。
因为入阴山行军，车马不得入，吴先生一直在丘力克身边。
“解手无须两人吧，这阴山常有野兽出没，阁下身虚体弱，好汉一人恐怕难以维护，不如多带些兵士。”
丘力克心领神会，这是信不过白清宁，一挥手，便有数名兵士出列。
白清宁这次真的汗流浃背了。
“在下如厕味道极大，不好熏了圣族兵士，再者说我投诚而来，本就无路可退，与乌桓乃是一心。”
丘力克沉思，这白清宁投诚，自然得罪了汉人，如今只有乌桓可以接纳，想来他也不会耍花招。
于是不管胡先生再如何说，丘力克直接让白清宁带着赵应速去速回。
被当众拂了面子，胡先生黄金面具下的脸色格外难看。
他远离丘力克，背对树林小声道。
“看好那个书生，再传信教内多加派人手。”
“这丘力克我不喜欢，攻下永宁后，我要他的人头！”
说罢，树林中传出应诺之声，竟是在乌桓大军后还有一队人紧紧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