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卧虎
这也是位可怜人，叶心被他引入险地，自然有恨，但更多的是思索如何逃离。
叶心一直以保命作为第一要务。
“面凉了吗？”
老杜狞笑。
手指抚摸面碗，好在这些人并未急着痛下杀手，或者说他们期待叶心吃下这恶心的面条，化作同类。
“尚温热。”
猛地，周围所有人围拢过来，惨白的脸凑近，对着叶心的面开始吹气。
呼、呼、呼。
每次吹出，都带着恶臭的风。
叶心下意识将手探入怀中，那里存放着他数日来精心描绘的符篆。
可奈何四周早就被围住，符篆恐怕也杀不干净。
他刚站起，想要逃离，就被店家按坐回去。
“面凉了！”
霎时间，所有诡异怪诞一同转头凝视过来。
硬着头皮拿起筷子，刚沾到面汤，便冒起青烟。
吱滋声中，筷子头千疮百孔。
这面吃下肚，岂不肠穿肚烂。
师兄风阳子所谓的保命玉佩，早已没了功效。
三幻胎元功需要准备时间过长。
便只得口中喃喃诵念从书本上学到皮毛障目术。只是他并非天命主角，哪里会危机时刻百试百灵。
掏出护体符，护他周身不受邪气侵染。
不能再拖沓下去。
扬起面碗，泼撒出去，浇这些怪东西满头满脸，叶心甩出大把符篆，头也不回夺路而逃，符篆散发七彩光晕，却杀不干净，身后奇形怪状追逐而来。
通道笔直，叶心直奔出口，跑了一盏茶功夫，却不见枯井。
迷雾更大了些，四周景物扭转，小女孩扳下头颅煮汤，小贩递上眼珠糖葫芦用以酬劳。
胸腔因剧烈奔跑好似要爆炸，叶心哪能不知，这是被困住打圈。
猛地，手掌探出，将叶心抓到角落。
再一看，群怪环伺。
跑了一路，叶心气急，竟是甩开鬼手，怒目而视。
人言恶人镇鬼，此话当真，这些鬼怪竟有些泄气。
面馆老板倒是有理，枝干上数百头颅齐齐发声。
“面钱！”
叶心哪里有面钱，身上就连符篆也被全部丢出，黄表纸都不留一张。
见其支支吾吾半晌没个动作，面馆老板不由打量叶心这瘦弱身板。
“生的瘦弱，倒是可以砸碎骨头熬汤。”
说着就要擒拿叶心。
忽的，一只大手自阴影中探出。
“尔的面钱！”
叶心回望，不等还有其他动作，那人食指竖在唇间，做噤声手势。
面馆老板拿过纸钱，像模像样的掂量，旋即满意回身。乌泱泱各种怪诞散开，倒是有不少目光停留在叶心身上，还在眼馋这副皮囊。
老杜蜈蚣身子来回扭动，却不敢出手对付。
此地也并非没有规矩，得入鬼市，若心有邪念便会化做怪物，怪物之间自可互相杀戮，却在此地不死不灭。
若依旧保持人身，就需要有充足由头才可虐杀。
本以为叶心拿不出面钱，想来必死无疑，恐怕会沦为大锅中食材，结果竟有人搅局。
老杜心中不甘，只能躲藏暗处，一双眼珠紧盯叶心。
“观尔身穿法袍，怎得会被这些小角色追的无路可逃？”
此人面白无须剑眉星目，倒是俊朗。
只是在尚白的司马晋时期，一身黑衣格外扎眼。
黑衣绣袍上画卧虎，腰悬佩剑虽不出鞘，但能感受到那冰凉煞气。
“太平教风来子，师兄乃是大名鼎鼎风阳子，在下半路入道，修炼还不到火候。”
叶心擦了把冷汗，这人不似先前那群人奇形怪状，起码还留有人样，想来不会有危险。
只希望搬出师兄大名，对方能认识，可以护他周全。
“此是非之地，尔又这般无能，如何出去。”
赵奇好像是位钢铁直男，也不管其嘴角尴尬抽动，自顾自又重复起叶心无能。
二人闲谈，又自报家门。
叶心这才得知，面前这俊朗少年乃是此方威名赫赫司隶校尉卧虎旗下小吏，奉命追查京师巫蛊邪教案余党。
路过林溪，偶然得知此间有夜间集市，白丁唤作鬼市，想着三教九流便于打探消息，于是只身前往。
不料堕入鬼蜮，虽杀伐果决沾染煞气护身，奈何迷雾打墙逃脱不得。
“此处那些鬼怪”
叶心心有余悸。
不想赵奇微微摇头。
“非也，此间均是中邪法恶念丛生的黔首白丁，只是恶念外放显于皮囊，这才看似鬼怪。”
赵奇说着，指向那断头女童，又看向不少撕扯四肢烧做饭食的黔首。
“他们这副模样，便只能活在这枯井下，终年不能出。”
叶心吞咽唾沫，使劲拧了把腿根，借痛处平复心中惊惧。
“难道真出不去了？”
赵奇凝眉望向迷雾深处。
“此方通道种种在下已然查清，有邪教三头目坐镇，以奇石维持鬼蜮，只要击破奇石，诛杀三头目，便可重见天日。”
“赵兄未曾尝试？”
与其畅聊，叶心也少了些紧张，在煞气包裹下，在枯井下倒是安全。
赵奇扼腕叹息。
“说来惭愧，在下屡屡靠近奇石，均不能得手，与三头目交手更是输多胜少。”
“三头目狂妄，想拽在下入邪道，说那奇石先天便在此地，无人可靠近，上有刻文，言此方天地者，不可视不可触。”
叶心闻言陷入沉思。
“兴许，我可以。”
年岁太久，赵奇也记不清了，这期间也有奇人来此协助，可均是束手无策，最后被妖邪同化。
如今叶心说起，赵奇只当是少年无知，被普通妖邪追赶逃命，又无太多本事傍身，哪能助他。
送死就送死吧，朝廷旨意要紧，他赵奇可以全须全尾退回，试试又何妨。
“若能击碎奇石，在下必当护尔周全。”
沿街白灯逐渐稀少，行人妖邪三两，面馆老板手持长柄勺不断搅和，熬着用自个头颅烹煮的美味浓香。
两旁吆喝声凄厉，黔首白丁用心肝换取财宝，捧着躲在角落傻笑。
叶心看的遍体生寒，倒是赵奇神色如常，显然见惯了这般。
老杜依旧跟在远处，叶心对其一无所知。
赵奇五感敏锐，老杜虽说蹑手蹑脚，但也无所遁形。
不过这种小虾米威胁不到他，赵奇也懒得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