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凡人的意志
河水安静流动，城门前的大桥已经断裂。
近处来看，圣城耶伦斯的情况似乎不妙。
巨大的冰柱林立，刺穿了石桥，封住了城门，在街上蔓延，从外城一直延伸到内城。
借着冰柱，安十九和洛虚云跨过断桥，安稳落地。
“这是……”
冷气迎面而来，安十九一手放在身旁的冰柱上，刺骨的寒意沿着手心往外蔓延。
“你看前边，这冰柱里……好像有人。”
视线透过重叠的冰柱，洛虚云眉头微皱。
安十九闻言，也注意到那淡淡的黑影，两人绕过周围冒着寒气的冰柱。
城门前，年迈的骑士半跪着，双手紧握着那把曾经伴随他征战沙场的剑。
寒风吹起他苍白的长发，染血的冰刺洞穿了他的胸膛。
安十九看着他苍老的面颊，被尘封记忆似有松动。
晃动的火焰，倒塌的房屋……
飘落的火星印出那个人宽大的背影。
是他粗糙的手掌牵着自己走出那片地狱。
远征大将军卫长青……他从废墟之中将自己捡了回去，把自己交给师傅。
或许这之后他曾经来看过自己，但自她记事起，卫长青便一直在远征的路上……十余年不见，在她的记忆之中只剩下一道模糊的身影。
没想再见却是这番景象，连一句谢谢都来不及说。
“这剑上怎会有圣火的气息，”
洛虚云的视线落在卫长青手里的巨剑上，冰冷的巨剑上却透着一股灼热的气息。
这股气息驱散了四周的邪祟，让圣城耶伦斯免受侵扰。
“圣火的气息……”
安十九低声呢喃，呆呆看着眼前的巨剑，这不过是一个不受圣火垂怜的普通人拙劣的模仿罢了。
仔细感知就能辨出真假，但用来驱散邪祟却是足够了。
“他所受并非致命伤，却在最后一刻放弃了自己的生命，燃尽一切只为护住城中那些普通人。”
说着，洛虚云收回视线，扭头看向安十九，缓声道：“我们走吧，那家伙可能已经在城中等我们了。”
安十九点头，朝着卫长青微微躬身。
火焰在躁动，赤黑灵火的气息就在城中。
坚冰倒映出她的身影，映出她黯沉的眼眸。
淡金色的火焰在安十九手心安静燃烧，封住城门的坚冰融化。
“霜道流……”
风带着水汽，拂过安十九的脸颊，一旁洛虚云听到霜道流的名字，也是垂下眼眸。
大街两边，冰柱像是迎客的雪松，一根连着一根，让出一条直通内城的路。
月光如银色的绸缎，轻柔地覆盖在冰柱的尖顶。每一片冰晶都闪烁着细微的光芒，宛如无数颗星星点缀在冰蓝色的画布上。
安十九的目光顺着这条夹在冰柱之间的小路往前……这是通往教堂的路，看来霜道流已经在此处等候多时了。
花瓣上盖着一层薄霜，喷泉的水已被冻结，夜幕之中，无数雪花飘落，在泥土之中融化。
教堂前的广场，已成了冰和雪的世界。
雪色的幽影静静坐在长椅上，任由雪花在他白色的长发之上停留。
霜道流抱着剑，扭头看向来人。
“真是让人意外，他们明明说你不会再来了。”
安十九无言，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剑。
洛虚云伸出一只手，拦在安十九身前，缓声道：
“听他这意思，圣城应该没有其他永夜遗族了，你快去吧，我在这里拦住他。”
安十九点点头，快步往前去了。
霜道流起身勾剑想要将她拦下，却被长风携着洛虚云的身影截住了攻击。
“霜道流，好久不见。四年多前，我们还在迪莫里的道场比试过，有印象吗？”
霜道流皱眉，剑身之上寒光闪烁，一阵流光携着拔地而起的冰柱直接逼开身前的洛虚云。
……
教堂的椅子上已经落了灰，数月未归，这里萧瑟了不少。
安十九没有过多停留，她一路往前，一路深入。
在教堂的最深处，神圣的雕像安静立着，月光透过彩色的玻璃，淡淡的微光映出那雕像的轮廓。
祭坛前，一名白发女子双手合十，正祈祷着。
安十九推开沉重的大门，浑厚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霜凌月却不受影响。
烛火晃动，安十九站在门前，目光落在祭坛中央的霜凌月身上。
“永夜之人向拜火者祈祷作甚？”
闻言，霜凌月轻轻睁开双眼，扭头看向缓步走来的安十九。
“你不用那么警惕，我什么都不会做。”
说着，她微微一笑，虽然永夜第四席的力量大部分都在他身上，但她对战斗确实一窍不通。
胡乱的使用体内的力量是不可能战胜安十九的，所以，她也不准备动手。
闻言，安十九凝重的目光落在霜凌月身上，犹豫片刻，安十九还是松了握剑的手。
见她走来，霜凌月恭敬地退到一边。
站在祭坛身前，安十九抬头，默默看着这尊立在教堂之中的塑像。
塑像的头部沉没在上方的幽暗之中，它的肩膀仿佛承载着岁月的沉淀，散发着一股不言自明的威严和神圣。
“你想好了吗？”
“什么意思？”
闻言，安十九眉头微皱，扭头看向旁边的霜凌月。
“在永夜的历史之中，这并非永夜第一次降临……”
霜凌月两手放在胸前，安静地讲述着，她的眼中之中透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安十九不知她是在心疼什么东西，只是默默从她的话语之中抓取着关键的信息。
“你的意思是，最初的拜火者，并不只是传说？”
霜凌月轻轻点头，继续补充道：
“在更为古老的岁月之中，净莲心炎曾是天上的太阳，赤黑灵火则是永远无法与之靠近的月亮。”
“那个人，正是通过这点，以身祭火，化作了天上的太阳，所谓浴火成神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存在……”
“是吗，那又如何？”
安十九收回视线，目光落在前边的塑像之上，她的本就不是为了什么浴火成神才走到现在这一步的。
“会死！”
霜凌月静静看着安十九的背影。
“你就从未想过，那些你所牵挂的人，那些牵挂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