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陷与阱
她放松了身子,眉目间的惊愕散去,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眉眼、鼻梁和红润的双唇。她的唇角向上弯起,一丝笑意在脸上弥漫开来,唇瓣微微张开用他听不见的声音答应道:“公主怎么会不想要祁仲桐呢?”
她轻手轻脚地退出他的怀抱下了床,俯身在他耳畔处温柔地说道:“那我今日快些忙完回来,回来看你准备的礼物。”
宋铃兰说完这话便往屋外走去,窗外刚刚还蒙蒙亮的天现下已经大白,她看了那天空一眼把窗门关窄一些后才出了房门。
连潮在楼梯口处靠着墙壁小寐,听到声响的时候慌忙睁开了眼睛,他看着逐步靠近的人问道:“陛下去哪儿?”
“去葫芦关的那处地形处看看,要怎样才能大退敌军。”
连潮的眉头几不可查地一皱,他火急火燎地站起了身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后靠在她的身侧去:“我陪陛下一起去。”
“好。”
其实也不怪连潮这么担心,当年宋铃兰与赫连旌初遇便是在葫芦关处,那个时候宋铃兰偷偷溜去军营找祁仲桐,连潮被她扮作替身待在房间内。
那夜她回来的时候是昏迷的,他那喜好干净的公主第一次在衣裙上染了血渍和尘埃。他跪守在她的门外整整一夜,他红了眼眶却不敢落下眼泪,怕被人认为是公主不行了。他一直跪在庭院之中听着周围的鼎沸人声,看着身侧来来往往的攘攘侍女。最后还是恩人怜他,让他戴罪立功,好好伺候公主醒来。
也是从那一日开始,连潮都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身侧,他对她的称呼也从初见时的“小女娃娃”变成“公主”再变成现在的“陛下”。
公主比小时候长高了些,心里揣着事脚步便走得极快,他得迈大些步子才能追上去:“主儿,你饿不饿,前面有包子铺,我去买俩包子吧。”
宋铃兰点了点头示意他去,他买了四个热腾腾的包子回来递到她的面前,宋铃兰看了一眼说道:“我哪吃得下四个?”
“我不得吃三个啊?”
“那你就给我买了一个啊?”宋铃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连潮。
“两个。”他说着话又扬了扬手里的餐点,宋铃兰抿了抿唇接过,大步流星地往葫芦关的关要处走去。
连潮跟在她身后半步远的距离,看着她把第二个包子吞下后靠了上去,把自己手上还没打开过的两个包子给到她的面前:“好香啊,主儿还要不要吃。”
“你不饿吗?”她扬了扬眉看向被他纳在手中保温的食物问道。
连潮垂头一笑后轻快地说道:“再饿也要忍着啊,谁让今日是主儿生辰。”
“谁让你忍着了,赶紧吃吧,趁早把你那碎嘴堵上。”
“我哪里嘴碎了——”他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包子追了上去。
不多时二人便到了葫芦关关要处,原本以为的商贩来往不绝地盛景被稀稀落落行人的颓唐之色所替代,她的眉心一拧后走上前去向值门首领亮出自己的令牌。
“陛,陛下……”那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宋铃兰摆了摆手说道:“礼就免了,你且告诉寡人这葫芦关出关之地怎么是这副模样?”
“回陛下,自从滇国立了太子,那太子便每隔几日便带兵来城门外喧嚣,不少人害怕就不敢再出关去做生意了。”
“他从何时开始来的?”
“……貌似是七夕之后。”
“七夕之后?”她咀嚼着这个时间节点,想起自己七夕之时与他在江城重见一事不由得起了一身恶寒连带着腰部已经愈合的伤都有了隐隐的疼痛。
她的眉头拧紧后又松开,又问道:“葫芦关城中兵甲可足?平日都是如何退敌的?”
“城中兵甲三千,可其中有老弱之人就占了五百,”她为难地说道,“平日里敌军来挑衅便关紧城门不理便是。”
她闻言呵斥道:“真是糊涂。”抛下这话后她急匆匆地踩着右边的石梯登上城楼,那首领也跟了上去。
宋铃兰望着城门外的两座青翠大山对那首领说道:“可有穹镜?”
“有。”她立刻将东西奉到宋铃兰的面前。
宋铃兰拿起穹镜对着两边的山体打量,果不其然,在那些系了幡布之处有柴火堆积的痕迹,虽然没有人,可那些燃过的柴火足以证明那处有人驻地过。
他们吃过一次地形的亏,这次便想着先发制人。
她拿着穹镜往更远处望去,檀口微张:“他平日带多少兵来。”
“也不多,也就二十来个。”
宋铃兰收起穹镜冷着眸子说道:“宁滇交界的深山处瘴气多发,葫芦关这地正是瘴气多发的地段,有二十来个熟路之人引路也足够他们应对这种混乱的场景了吧。”
温水煮青蛙的战术,迂回盘桓——赫连旌这个人可比当年莽撞之时难对付太多了。
正这么想着,远方传来了哒哒的马蹄之声,她操起穹镜往声音传来处望去,看见那扬起的尘埃之中出现一熟悉的面容,决绝又妖冶。
那值卫的首领连忙招呼道:“快关城门——”
宋铃兰没有制止她的动作,觑了她一眼吩咐道:“用最快速度集结城中兵甲。”
“属下遵命。”
宋铃兰靠在城墙之上,任由瑟瑟秋风吹拂自己的鬓发,她看着那策马而来之人在城楼之下拉停了战马。
“那城楼之上的人是谁啊?”城楼下传来一人的询问。
赫连旌抬起头用饶有趣味的目光打量了她一眼后不屑地说道:“这不是宁国的那个草包女帝吗?怎么,女帝来了还是不敢迎战?”
这种下三滥的激将法对于宋铃兰没有任何作用,她莞尔一笑后用属于宁国的礼仪与他招呼后朗声说道:“滇国质子,许久未见。怎么回了你的蛮夷之地连在我大宁王朝学的礼仪都忘的一干二净了?”
赫连旌的的笑容在一瞬间凝固,他愤恨的目光如芒刺一般向她刺去。
“若不是寡人当年心慈,你哪有命挺到洛阳?又哪还有命活着回去当滇国太子?”
“你——”赫连旌忍着怒火,额头上的青筋爆出,他身侧的随侍见状立马挽弓搭箭对准宋铃兰,“殿下,属下这就杀了她。”
连潮见状掏出自己藏在腰带里的弹弓随意捡了一个石子先发制人击中他挽弓的手,他吃痛的时候放了弓弦,那箭便偏离了目标。
宋铃兰眯眼一笑,万分风情,直勾勾地看着那城下之人说道:“你要杀寡人的话在江城就动手了,你知道杀了寡人宁国并不会一团内乱。”
“寡人的母亲在盛时退位,就算寡人死了,也有人主持大局,”她一边说一边在城楼之上踱步,话锋一转又笑道,“可太子你不一样吧,滇国国君身子不好,太子之位又有别的皇子虎视眈眈……就一次机会你得确保自己会赢,所以你没有杀寡人。”
秋风把她的声音吹得支离破碎,一字一句传入赫连旌的耳中却如雷贯耳,他握着刀柄的关节处紧张的发白,一双本该柔情的桃花眼却怒气十足地看着她。
“不若坐下来好好谈谈吧,你我之间的情谊虽浅,可一杯薄酒淡茶应当还是承得住的。”
“杀不得,卸个胳膊卸个腿什么的也可以。”
宋铃兰无视他话中的震怒与挑衅,看着连潮给她递过来的手势后低头一笑,拍了拍手掌后城门发出厚重的一声打开。
赫连旌望着城门后已经列兵整齐的百余人瞳孔一缩,震惊地抬头看向那城楼之上一副云淡风轻模样的人,她又重复了一遍那话:“要谈谈吗?”
赫连旌从鼻腔之中溢出一声冷哼,牵着马往回走,临行前回过头去看向她冷漠又把握十足地说道:“宁国女帝,本王必定叫你血染边界。”
她笑着摇了摇头,目送着那人离开。
等他离开后她褪去面上轻松的神色,一脸严肃地走下城楼对着领兵之人说道:“找几个人去葫芦关的夹到两山之中把他们驻过的点都记录下来,还有不要让他们起疑。”
“是。”
等到安排妥当之后宋铃兰才往驿站的方向走去,走在路上的时候闻到瘦肉丸的味道又想起在自己江城之中欠的祁仲桐一碗瘦肉丸子,她换了路往那香味飘来的巷子处走去,找到了卖瘦肉丸的小铺。
“两碗瘦肉丸。”
“好嘞,客观稍等。”
她站到一旁去,此时她察觉到一个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过头去认出那人是尹川来。
“属下见过……”
“你怎么来了?”她走出人群中轻声问道。
“是,是凤君说,说主子一会儿忙完先别回去,去西郊的植林处,他在那儿等主子。”
“西郊?”
“是。”
“好。”
宋铃兰对他信任不疑,让连潮拧着两碗瘦肉丸子一起跟着尹川往西郊处走去,只是这路越走越荒凉,近西郊的时候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秋风吹得还算青翠的树叶哗哗作响,宋铃兰放缓了脚步警惕地打量着周围。
不对劲——
她咽了咽口水向领路之人试探地问道:“尹川,凤君是说的来这儿吗?”
“是,是啊。”
她停了步子把连潮拦在身后,意识到其中的蹊跷之处,抽出腰间别着的竹杖冷声说道:“凤君不是让你寸步不离地跟着寡人吗?你今日又是如何见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