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惧与信
“知道。”他甩下这句话便往门外走去。
若不是这道这是凤君才能穿的衣服他又怎么会昨晚故意装病欺侮于她,又怎会故意把补药掺了黄连逼她吃下。
只是,今日离开椒宁宫的时候她好像是要哭……
如果这衣裳是她故意为之的恶作剧那不如就此搏她一笑,他们之间也算两清。
他拿出令牌亮给宫门的守卫看过后便往椒宁宫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不少丫鬟仆人投来惊讶的目光,他虽想视若无睹可是却抵不住这么多人的诧异之色。
他进了椒宁宫的大门,她宫中的宫女守卫见到他时下巴都快掉了下来。
“皇上在里面吗?”
“……在,在呢……”宫人震惊了好久才回了他的话。
他穿过堂厅往内室走去,步上台阶走到回廊之下,折过拐角的时候听见屋内有她的声音。
“连潮,你尝尝这个。”宋铃兰夹了一块红烧肉里面的土豆到连潮碗中。
连潮哭笑不得,看着碗中堆起来像一座小山的蔬菜无奈问道:“陛下,您说请我吃饭怎么也不赏我一块肉吃?”
“你不说,寡人哪知道你想吃肉。”她小声嘟哝着,筷子在各个菜的上方扫过,落到苦瓜炒蛋中,她夹起一片嫩黄的炒蛋给到连潮碗里,“喏,给你。”
连潮叹着气夹起那片蛋来准备下口,却被一人打断:“没大没小的,奴才怎配跟皇上一张桌子吃饭。”
连潮手里的蛋滑落。
宋铃兰刚夹起的红烧肉也应声落下。
二人看着来者不约而同地瞪圆了双眼,连潮看着他这一身装扮——白色织锦外袍,红色铃兰花点缀,金冠玉带,贵气逼人。
好一个风光霁月的妙人!
宋铃兰咽了咽口水,拍了拍自己左侧空着的紫檀木凳说道:“爱卿这时赶来定然还没来得及用膳,可否要跟寡人一起共进晚餐?”
祁仲桐抬了抬头颅却像她所指的位置走来,然后撩袍坐下。
连潮扒拉着她想要说些什么,宋铃兰瞪了他一眼低声道:“我知道,你去倒两杯茶来。”
他没得法,按照吩咐去斟了两杯茶来,一杯放在祁仲桐面前,一杯放到宋铃兰面前。
宋铃兰玉手纤纤,端起了那杯茶来轻抿了一口,探究的目光看向祁仲桐:“爱卿这身衣服……挺别致的哈。”
祁仲桐看着面前这个笑靨如花的人,心中疑窦纵生,怎么她的反应与他所预想的不太一样。
宋铃兰小心翼翼地措辞,端详着他说道:“爱卿这身衣服好看是好看,就是有些像凤君才能穿的服饰……就算寡人知道你的心意,目前这个时间也不合适。寡人已及笄可以娶夫,可以爱卿年不及弱冠,还没到成亲的年龄”
祁仲桐剑眉微挑,一双狐狸眼好笑地看着她:“什么像凤君的服饰,这不就是嘛?还是皇上昨日亲赐的呢”
“我?赐的?”宋铃兰假笑着回过头去看向连潮,“寡人什么时候赐过凤君的服饰给你,寡人赐的不是常衣吗?”
祁仲桐抬手,端起身侧边的茶杯轻抿,不经意地提到:“皇上不相信,大可以去把内务府的人召来问问。”
宋铃兰转头看向他,那人举手投足间都格外的淡定从容,放下青瓷茶杯的时候另一只手无意地拢了拢袖子。
越是无意,越是撩人。
他注意到那炙热的目光,不知怎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你……”
“绝不可能!”宋铃兰突然一掌拍到桌上,打断了祁仲桐还未说出的话。
“连潮,去把内务府的人叫来!”她愤愤地吩咐道。
祁仲桐的右眉轻轻一挑问道:“动这么大的怒?”
宋铃兰侧目看向祁仲桐,准确的说看着他穿的那一身衣服,目光里夹杂着祁仲桐看不懂的神色。
心口突兀地抽动了一下,他捏着手里的杯子望向空荡荡的大殿前方冷冷地问道:“皇上动怒是憎恶臣穿这身衣服?”
宋铃兰的睫毛垂下算是给了他回应。
“为何?让臣猜猜——”他说着话把右臂搁到桌子上,撑着头,比月色还凉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疑惑又满含嘲笑的语气在大殿中响起,“难道是皇上有心上人了,这衣服臣穿不得……”
“是与不是,不过是寡人的私事,”宋铃兰学着他的模样也撑起自己的手臂,笑盈盈的眸子印出来的尽是祁仲桐的身影,“寡人也在疑惑一件事情——爱卿怎会穿着这件衣服招摇过市,即便是寡人送错了,按照爱卿的习性应当是不愿意穿的吧,难不成爱卿对寡人……有别的想法?”
宋铃兰的秀眉也轻轻挑起,头上簪着的金凤掐丝步摇也轻轻晃动。
“皇上……多虑了,”祁仲桐挪开目光,松了撑着的手端起还未饮尽的茶道,“臣,只对权利感兴趣。而你——”
他起身又伏下,危险又迷人的笑容在他的脸上绽开,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臣只想碎尸万段——”
这话她虽不是第一次听,但还是被吓住,宋铃兰瞪圆了眼睛看向祁仲桐,这转头的瞬间,粉腮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拂过。
祁仲桐收了神色,水润的双唇动了动,错愕的目光看向宋铃兰。
二人四目相对,急匆匆地脚步声靠近大殿。
又是一声熟悉的开场,连潮捂着眼睛背过身去:“哎哟我的陛下,你这是在干什么?”
宋铃兰这才醒过神来,一把推开祁仲桐,咽了咽口水看向连潮和他带来的内务府总管。
连潮听见动静才敢转过身来:“陛下,内务府总管带来了。”
宋铃兰看向那垂着头的女官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且抬头看看,摄政王这身衣服可是你们送去的?”
那女官颤巍巍地抬起头来,盯着祁仲桐看了好一阵子:“是啊,王爷这身衣服正是咱们内务府紧赶慢赶做出来的服饰。”
祁仲桐的眼里有胜后的得意,余光瞥了瞥正经危坐的宋铃兰。
“这衣服是寡人吩咐的还是你们自己想送的?”
“这事不就是皇上您吩咐的嘛?”那女官疑惑地在二人之间来回看了许久:“按规矩,第一个侍寝的人就算后面不立为凤君也要按照凤君的规格赏赐。奴婢也是按照老祖宗立下的规矩办事……”
有这规矩?
宋铃兰偷瞄了一旁的祁仲桐,果真又是铁青着一张脸。
瓷杯在他手里捏碎,他咬牙切齿地低声喊着她的名字:“宋!铃!兰!”
连潮见状连忙带着那女官退下,独留二人在大殿里,铃兰退无可退,顺毛般撸了撸他的头发,安慰着:“你放心,凤君的位分一定是你的。”
“嗯?”
“不不不,”她慌忙改口,“凤君的位分一定不是你的。”
“嗯?”
“不不不,”她收回手捂住自己的通红的脸颊说道,“我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赐婚!”
“不必了。”他的狐狸眼中蕴满盛怒,修长的手指张开,掌心中余下的碎瓷片应声落地,颀长的身躯站直,睨着宋铃兰说道,“这好人家,留给他人吧。”
话毕,他便往门外走去,连潮低着头让路,在他跨出门后有意暗示道:“王爷,时辰不早了。”
祁仲桐抬首望向屋檐下的天空,月亮高悬,已是戊时。
宫门应当是下了锁了。
今夜,他出不去了。
宋铃兰也站了起来,她走到连潮身边,学着祁仲桐的模样抬首,轻声说道:“既出不去,今夜就留在宫里吧……”
连潮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宋铃兰挥了挥手说道:“想什么呢,寡人是说爱情今夜就在长昆殿留宿一晚吧。”
祁仲桐的下颔角微微一动应声道:“臣,遵旨。”
宋铃兰昂首示意门口值夜的工人带着他前去。
直到远远遥看也不见他的身影时,宋铃兰才转身重新进了殿中。
连潮也跟着她走了进来,听见她幽幽传来的声音:“连潮,你说祁仲桐为何这么恨我?”
他的步子停住,看着走入烛火影中的寂寥背影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自古都有佞臣妄想夺权,皇上也不是第一个遇到这种事情的人。”
“他恨我是想要皇上这个位置?”宋铃兰拧着眉回过头来,“我怎么觉得不是呢……”
连潮跟上她的步子:“是与不是,陛下都要防着才好,早日拿回兵权才不会再有这些担心。”
“是啊,”她沉吟着,一半脸在烛火照应的光中,另一半在烛火没有照应的影中,“那你说,拿回兵符那日,寡人要不要赐他毒酒一杯……”
连潮神色不变的回应着:“连潮不敢揣度圣意。”
宋铃兰面上神色一松,下意识地抚摸上手腕上带着的鎏金镯子:“你是我在这个皇宫中除了母亲外最信任的人,连潮,你可不要像那个人一样背叛我……”
她说的那个人不是别人,而是祁仲桐。
从窗外漏进来的风把二人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连潮扫过她抚摸的鎏金镯子轻但坚定地应道:“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