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云山乱(4)
三人原本都不是爱说话的性子，因着平日里施乐川和祝余偶尔吵嘴，一路上才能有些生气，可从云州城回京城这一路，人人心里都压着一口气，就连寻常爱争两句的人也不太开口了。
纪聿珩在得知祝余愿意同他们一道回京之后，立马传信到京城，让人备下一处小别院，还让母亲从家中挑了两个粗使丫头过来。
纪聿珩身边朋友一直不多，如今听说他结识了好友想要带回来，楚鸢自然就早早算着日子，等在别院想亲自看看自家儿子看重的朋友是什么样子。
楚鸢等在别院门外，还来不及同纪聿珩说上一句话，他便急匆匆带着施乐川进宫面圣去了。
楚鸢本也没多想，但看见衣着朴素的祝余从马车上下来之时，她脸上的笑容还是略微僵了一下。
不过毕竟楚鸢是宫中长大的女子，很快便恢复了笑脸，使眼神让旁边两个侍女将祝余的行李接过来，自己则是迎上前来将她领进了别院。
“这两个丫头原是在我身边做事的，珩儿开口我便特意挑了两个最得力的。”楚鸢说着，招呼着两个丫头上前见礼。
“奴婢玳瑁，见过姑娘。”
“奴婢缃叶，见过姑娘。”
祝余愣了一下，楚鸢紧接着又道:“姑娘初到京城，对附近不熟悉，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这俩丫头来寻我就是。”
祝余随她走到院子里。
这院子不大，但已经经人精心打扫，看起来干净整洁。
进门这一路尽是楚鸢在说话，大抵也是察觉祝余一直没开口，她又笑着问祝余:“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叫祝余，”祝余见楚鸢不像寻常女子，说话间也稍带了些小心，“不知夫人是？”
“我是珩儿的母亲，”楚鸢拉着她四下看过，“姑娘看了一圈，对这别院的布置可还满意，若是觉得还差什么，我叫人添置过来。”
“这里很好，有劳夫人费心了。”
“无妨，珩儿难得带新朋友回京，我自是要好好招待的，姑娘千万别觉得开不了口，有什么尽管说出来。”
祝余不太习惯她的热情，但碍于楚鸢毕竟是长辈，她也不好直接将手抽出，只得陪着冲她礼貌地点头。
楚鸢从看见祝余时，就有许多话想问，忍到这时候已是不易，见已经走到里屋，她一个手势遣退了一直跟着的两个丫头，凑到祝余近前。
“祝姑娘，我这有句话想问很久了，不知你同我家珩儿是如何相识的，”楚鸢说完，又急着补充道，“若是姑娘觉得我这么问冒昧，不回答也是无妨的。”
“我与纪公子是因为一桩案子相识，”祝余想了想，“当时我碰巧与案子有所牵扯，是纪公子查清真相还了我清白，后来纪公子见我独自一人生存艰难，便邀我来了京城。”
“就这样？”楚鸢肉眼可见的有些失望。
祝余眨了眨眼，一时竟猜不出她到底想听到怎样的回答，但关于祝子胥和自己能看见鬼魂的事情应当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于是她也没再多说。
楚鸢又拉着她扯了好半天家常，过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祝余将人送到院子外面，看着楚鸢上了马车后渐行渐远，长长松了一口气，忽然才想起身后跟着的两个丫头。
她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你们夫人，一向都是这么热情好客哈？”
玳瑁捂着嘴笑出声，缃叶也是笑弯了眼，好一阵才开口:“公子这些年醉心公务，平日里交友本就不多，如今大老远带了朋友回来，还是女子，夫人自然格外关照些。”
“仅此而已？”
两人皆是笑而不语。
一直到日头落下，夜色即将降临的时候，施乐川从外面匆匆过来。
“公子在宫中脱不开身，他让我转告你，这些日子安心在别院住着，等手头的事情处理好了，便带你去大理寺认认门。”
“好。”祝余干脆应声。
施乐川上下打量着祝余:“明日我带你去做几身男装，大理寺从未有过女子，日后你女扮男装行事也方便些。”
这是一早便说好的，祝余自然没有二话，倒是旁边玳瑁和缃叶两个丫头对视一眼，眼神里充斥着惊讶。
“还有你这俩丫头，日后若是有人到你住处来寻，对外可不能叫你姑娘了。”
“奴婢明白。”玳瑁和缃叶一齐福了福身。
施乐川又同祝余叮嘱了几句在京城应当注意的事情便离开。
等到人走之后，缃叶迫不及待凑上来问道:“姑娘，你日后可是要随公子他们一同去大理寺当差？”
祝余不动声色后退一步，拉远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我随纪公子来京城总不能白吃白喝，他心善，想着我初到京城必然也没个谋生的法子，便想着让我先去大理寺做些粗活，也算是能养活自己。”
“可奴婢听说大理寺抓的都是穷凶极恶的犯人，姑娘，你不怕吗？”玳瑁有些担忧地问。
“姑娘既然入得了公子的眼，想必一定不是寻常女子，”缃叶接着她的话说完，立马又两眼放光看着祝余，“听说大理寺中奇闻异事极多，姑娘日后若是听说了些什么，回来也同奴婢二人讲讲，让奴婢们长长见识可好？”
祝余经历过纪聿珩在县衙托陈弘言查看卷宗的事，自然也知道尤其是大理寺和衙门这样的地方，最忌讳的便是将案情细节透露出去。
只是她不好一上来便拒绝，只得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想着敷衍了事。
好在缃叶虽心直口快、好奇心极重，但玳瑁却是个拎得清的，见祝余满脸困意，忙扯了扯缃叶的袖口:“姑娘大老远赶到京城，陪夫人说了多会儿的话，想来也累了，咱们也别缠着姑娘了。”
说完，不等缃叶开口，玳瑁便用力拉了她一下，将她带到门口，临了还不忘回过头对祝余说:“今夜院里没个守卫，奴婢和缃叶就在门口守着，姑娘安心休息吧。”
“你们也去睡吧。”
“此处虽是天子脚下，但难免还是有贼人不要命，奴婢守在门口，姑娘也能睡得踏实些。”
祝余在陈家村的时候，独自一人在屋里住着也没觉得有什么，突然有人还要守在房门前，反倒是让她有些不适应，不过玳瑁看着态度坚决，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