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债有主(11)
江华林已经不记得这是今日自己第几次被牢房中的景象吓到了，直到吴一方和其余捕快听见动静，几个人进来一起将施乐川“请”出去，他还没回过神来。
不知道外面日头落下没有，江华林便蹲坐在王书航的牢房外面，听着他的哀嚎。
过了不一会儿，送饭的人脚步健硕走进来，将饭菜放在王书航牢房门口。
王书航断了只手，膝盖骨头也受了些损伤，但好在他的右手还能动，原本几步的距离他连滚带爬过去，右手抓起饭菜就吃起来。
江华林靠着牢房门，听着王书航咀嚼吞咽的声音，自己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只是没多久，耳边的声音骤停。
他偏头一看，王书航已经口吐白沫倒在地上，眼睛也已经翻白了。
送饭的人收了碗，脚步在王书航面前停了片刻，江华林看着那人脸上的笑容，突然明白了什么，但此刻牢房中看守的捕快大多都被刚才吴一方叫走了，少有的两三人也守在更外层的位置。
江华林追着送饭的人走出去，见他还面不改色同捕快寒暄了几句才离开，而门口的捕快也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
天色渐暗，江华林鬼使神差地跟着那送饭的穿梭在各个巷道，直到看见那人进了一间屋子，许久再没出来。
江华林这时候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站在门口盯着紧闭的屋门看了好久，等他回过神来，立马逃命似的回到村里，见到祝余之后才将今日所见全盘托出。
祝余听后最初也是满脸震惊，不过很快平静下来，一脸正色提醒江华林:“你如今只是一个灵魂，除了我之外没人能看见你，也没人能听见你说话，所以不管你今日在衙门牢房看到什么，都当没看到，尽快忘了吧。”
“可那个送饭的人杀了人。”
“这和你、和我都没有关系。”
“那也不能坐视不理啊！”
“那你要我怎么办？”祝余冲他喊道，“因为那小鬼的事，我之前就已经被扯进了与我无关的事情里，好不容易一切尘埃落定了，我只想踏踏实实过日子，至于你的事，要是那公子说话算话，不日也能得以解决，到那时候我就守着这屋子活到老死那一日，其他的事我一件也不想管。”
江华林知道自己本就有求于人，这时候更不应该多嘴多舌，便闭上嘴没再说话。
纪聿珩在客栈歇了小半日，想着案子的收尾应当也差不多了，左等右等又没等到施乐川回来，便再次去了县衙。
衙门里死气沉沉的，丝毫没有大案告破之后的喜悦，纪聿珩一路皱着眉跟着引路的捕快走进后院，坐着等了好一阵，才看见陈弘言快步走过来。
“陈捕头，这是怎么了？”纪聿珩一见人来了立马问道。
陈弘言则是一副被霜打了的茄子模样:“公子是来寻施公子的吧？”
“嗯，”纪聿珩点头，“除了来找他，我还有旁的事想和你说。”
“可是和王书航的案子有关？”
纪聿珩一愣:“是别的事。”
“那公子还是晚些时候再说吧，”陈弘言看起来蔫耷耷的，“还有施公子，估计得在衙门待上一会儿了。”
“怎么回事？”
“王书航死在牢里了，根据看守的捕快所说，最后一个和王书航单独相处的就是施公子，而且一方说他带人请施公子离开的时候，王书航整个人就已经不对劲了。”
“你们是怀疑乐川杀了王书航？”
“如今施公子的确嫌疑最大，为了还施公子一个清白，我们也不得不按规矩行事，还望公子体谅。”
“我能见见乐川吗？”
“这……”陈弘言面露难色。
“我也不为难你，若是不能让我见乐川，可否让我看看王书航的尸体，”纪聿珩说完又替自己解释道，“让乐川来帮忙是我授意的，如今他深陷其中，我也有责任替他查明真相。”
陈弘言犹豫再三，还是点了点头。
纪聿珩跟着他走到衙门的停尸房，王书航的尸体就那样安静地躺在木床之上。
纪聿珩走近细看，不时伸手以便自己观察，好半晌之后起身，陈弘言作势递上擦手的方巾。
纪聿珩轻笑表示了谢意，擦了擦手说道:“王书航是死于下毒，乐川有时候的手段虽然有些过激，但他一向不屑用毒，所以凶手另有其人。”
“可是只凭公子的一面之词，只怕也难以服众。”
“我知道，除了乐川，今日再没人见过王书航了吗？”见陈弘言低头沉思，纪聿珩又赶忙补充道，“若是下毒的手段高明，就算旁边有人也难被轻易察觉。”
“王书航是重犯，有单独的人看守他所在的牢房，今日除了送饭的人来过，便只有施公子与他有过接触了。”
“我记得，衙门之前送饭的是个瘸腿的男人。”
“王跛子犯了错，送饭的差事也已经换上了新人。”
“将毒下在王书航的餐食中，应当更合理吧？”
陈弘言闻言点点头:“我也想到了这一点，在发现王书航死于毒杀的时候，就已经让一方去找新来的送饭人了，看这时辰应该也快回来了。”
陈弘言话音刚落，就见吴一方面色凝重，脚步匆匆走进来，看见纪聿珩的时候先是一怔，随后凑到陈弘言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陈弘言听后脸色大变，纪聿珩心中也猜到了几分:“那个送饭的出什么事了？”
“一方到那人家中的时候，发现那人已经死了。”
“既然送饭的人死了，是不是也说明是有人杀了他，然后冒充送饭来给王书航下药？”
“的确有这种可能……”
“乐川整日都在县衙，没时间去杀一个送饭的人，”纪聿珩步步紧逼，“就算他的嫌疑还没能完全洗清，但至少也少了大半，现在可否让我见他一面了？”
县里平时也就出些小偷小摸的案子，眼下突然几起命案接踵而至，陈弘言早就应接不暇，这时候更是被纪聿珩的气势压住，半天没反应。
“陈捕头！”
纪聿珩厉声唤他才让陈弘言醒过神来:“一方，你带纪公子去见一见施公子吧。”
施乐川并没有像寻常疑犯那样被关押，陈弘言大抵是忌惮他的身份，只在后院找了间闲置的屋子，门口站了几个捕快守着。
施乐川见到纪聿珩的第一句话并不是说自己不是杀人凶手，而是:“公子，王书航的死与那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