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孩童泪(18)
等纪聿珩和楚鸢回到纪府的时候，施乐川和祝余已经早早等候在正厅之中了。
纪聿珩一路送楚鸢回屋之后才出来，一见到施乐川便有些火大:“我不是让你这些日子听从蔺天宇调配吗？就算你去找了谢闻祯，问完话之后也该回大理寺了。”
“公子，我从谢闻祯口中得到一个重要消息。”
“什么？”
“孟书因似乎也下山了，”施乐川轻声道，“而且她入青云门这二十年来，时常偷偷摸摸下山到京城之中，有人传她练的功法诡异，似乎需要常用孩童滋养，尤其以男孩为最佳。”
“道听途说罢了。”
“可青云门上下人人都知道，孟书因除了使得一手好剑之外，更是自幼习弯刀，以她的身手，劫走金小公子之后再清理现场简直是轻而易举。”
“孟师姐的弯刀的确使得出神入化，”纪聿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起来，谢闻祯最初接触弯刀，也是通过孟师姐。”
“孟书因下山的消息也是他特意告诉我的。”
祝余一直在旁边沉默地听着，到了这时候忍不住轻问出声:“如果他二人都擅用弯刀，会不会实际上劫人的是那个谢闻祯，至于孟姑娘不过是他用来混淆视听的？”
“的确，他知道就算将一切推到孟师姐头上，我也不会相信，”纪聿珩眉头紧锁，“可是他明知道我信任孟师姐的为人，为何还要编出这样一套谎言呢？”
“对啊，孟书因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的侠义之士，别的不说，就谢闻祯那句孟书因所练功法诡异，需要以孩童滋养就不值得相信。”施乐川附和道。
纪聿珩却一下子抓住重点，双手抓住施乐川的肩膀:“你大理寺找靳湛，让他夜里来府中找我，记住，一定是入夜以后。”
“是。”
“祝姑娘，你可愿再随我去一趟城西别院？”
“我来京城本就是为了帮纪公子做事，既然你都开口了，我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乐川，”纪聿珩又嘱咐道，“回大理寺后不必将谢闻祯的话告诉蔺天宇，你只说谢闻祯嘴硬，你什么也问不出来，之后的就听蔺天宇的吩咐做事。”
“明白了，公子。”
纪聿珩很快命人套好马车，紧赶慢赶到了城西别院。
别院门口贴上了封条，之前还守在门前的大理寺守卫已经不见踪影。
纪聿珩一把抓住祝余的射，脚尖用力一点，随即越过院墙。
“冒犯了。”
“没事，”祝余手放在胸口，极力克制着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纪公子下次这样提前告诉我一声就好。”
“好。”
纪聿珩径直走到后院发现尸体的地方，四处只瞟了几眼，便看见离挖开的地面不远处有一座枯井。
井上盖着一块厚重的巨石，周边全是落叶和尘土，纪聿珩走过去，绕着枯井转了一圈，手触碰到巨石的时候突然顿住。
他不知道这时候是否应该揭开这块巨石，因为一旦结果和他的猜测一致，那么纪聿珩从前认定的事情似乎都会开始变得奇怪。
“你怎么了？”祝余看出他的犹豫，有些担心地问，“你是觉得这口枯井有什么问题？”
“还记得那天靳湛说的那些关于星月楼的传闻吗？”
“记得，可你不是说那些只是传说里的故事吗？”
“其实有时候我也在想，传说真的会平白无故地被记录在册吗？”纪聿珩眼中的光逐渐变得灼热，“青云山的藏书阁中关于星月楼的记载摆满了整整两个书架，若是一点痕迹也没有，能将星月楼编得如此有理有据的人，应当也是千古难逢的人才了。”
“你的意思是，那些关于星月楼的传说，也可能是真的？”
“靳湛那天说了，星月楼有一名曰缚魂术的秘术，配上星月楼至宝聚魂铃，便能将亡灵封印，”纪聿珩语气中明显带着兴奋，“他还说，亡灵被封印的地方，多是阴冷潮湿不见天日之处，现在看来，这口枯井最底下可不就是暗无天日吗？”
“你这是相信那个什么星月楼的存在了？”
“说实话，到现在这份上，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还信不信了。”
“所以当施乐川带消息回来，说那位孟姑娘练习的功法有异常，需要用孩童的血滋养的时候，你就联想到了聚魂铃？”
“其实在你说一直看不见亡魂的时候，我心里就有些怀疑了，眼下不过是让怀疑变得更重了些。”
“既然如此，那就开吧，”祝余说着，也将自己的一只手放在了石板上，“有了想法就尽全力求证吧。”
纪聿珩看她眼神中透露着坚定，不由得更加激动，推动石板的双手竟然开始微微颤抖。
石板奇重无比，好在纪聿珩是习武之人，力气比普通人大得多，不过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石板堪堪移开一条缝。
祝余顺着那条缝往井底看去，但缝隙实在太小，好容易射进去的光也只能照亮一小片地方，根本无法到达井底。
“继续。”
纪聿珩再度发力，可石板这次却纹丝不动。
祝余这具身体是做惯了农活的，力气比起寻常女子还大些，这老半天过去也是有些体力不支。
石板并非完全平坦，上面或多或少有些尖锐的凸起或是细小的凹槽。
祝余累得气喘吁吁:“不行了纪公子，咱先稍微歇一会儿，我这下是真没劲了。”
说着，祝余整个人放松下来，手却在垂下的时候不经意间被石板上某处不起眼的锐利划破。
好在只是浅浅破了点皮，流了几滴血便已经止住。
“祝姑娘休息吧，我再试试。”
纪聿珩说着，又用力去推石板，原本重如泰山的石板却在这一刻变得像手帕一样轻飘飘的，纪聿珩甚至因为用力过猛，差点没站稳一头跌进井里。
祝余看着眼前这一幕瞪大了双眼:“难道是我拖了你的后腿？”
石板“砰——”的一声砸在地上，阳光终于洒满了枯井。
祝余低头看下去，随后大吃一惊，脚步踉跄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纪聿珩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待祝余稳稳站好之后才开口问:“祝姑娘，你可看见什么了？”
“孩子，好多孩子，他们好像在哭，但流下的泪却像血一样红。”